2.桃李 四(2)
最後藍教授卻給邵景文潑了一瓢冷水。***藍教授說:“你的觀點挺新穎的,不過中聽不中用。你考我的研究生難道只是為了求得知識結構的豐富,那是為了學習而學習。法學是一門非常實用的也是十分講究實際的學科。如果將來你畢業后當法官,你面對的將是控、辯雙方的激烈交鋒,他們會採用各種方式來影響你的判斷。聲並茂的,振振有詞的,苦痛不堪的……各種各樣的表。這時候你手中完全掌握了他們的生殺大權,人命關天,任何的感用事都影響司法的公正。到那時你才會認識到那所謂的自我完善,知識結構的合理,功德圓滿等准宗教色彩的觀點都是瞎扯淡。”
藍教授的一席話讓邵景文渾身冒冷汗,連大氣都不敢出。因為邵景文考的是藍教授的研究生,如果藍先生這一關過不去,其他幾個教授都放行了也沒用。不過,邵景文只是虛驚了一場。因為藍教授話鋒一轉說:“我希望你在將來的學習中克服以上的那些感用事的東西,學中文的嘛,感豐富,動不動就編一些故事感動人,提倡什麼世俗關懷和人文精神。這些東西是法學的大敵,法學就是鐵面無私的學問,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講的是以法律為準繩,以事實為根據,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法律不相信眼淚。”藍教授最後說,“你去吧,我們將來再交流。”
邵景文懵懵懂懂地起立,看看考官又看看藍其文教授十分感激地鞠了一躬。邵景文覺得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藍教授用他那慣常的嚴厲表向邵景文點了點頭。邵景文知道自己被錄取了。雖然藍教授把自己批駁得體無完膚,但從他那嚴厲的目光中,看到了欣賞和鼓勵,認同和鞭策。藍教授的下馬威就像一百個殺威棒,使邵景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文學青年蔫了下去。在後來漫長的歲月里,無論邵景文怎麼得意,但在藍教授面前總是夾着尾巴做人,不敢有半點的張狂。當然,邵景文並沒有忘記自己的那套理說,當他成為我們的導師后,他第一堂課就搬出了這套理論。
其實邵景文是否改變自己的觀點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藍教授的一席話基本上消滅了一個文學青年。這使邵景文把紮實的文學功底和文字功力用在了後來的律師辯護中。雖然他沒能實現年輕時的夢想,成為一名作家或者詩人,但他卻成了文學的真正受益者,這使他的嘴皮子和筆頭子都比較硬,人稱邵鐵嘴。他的法庭辯護和法律文書在圈內聞名遐邇。這樣,從另一個側面印證了他理說的合理性。這也是讓我們嘆服的主要的原因。現在看來社會上少了一個文學青年多了一個大律師還是划算的。我們正處在社會轉型期,文學已被擠到了社會的邊緣,而法律卻走到了社會的中心位置,以法治國這是現代社會的需要。
從這個方面說,我們老闆從文學轉向法學與其說是他導師藍教授的影響,不如說是一種社會變革的需要。邵先生讀本科是在八十年代,那正是文學的輝煌期。為此在大學校園裏有人便把文學和女人相提並論,曾流行着一句很時髦的話,說,“男生要是喜歡文學就說明他喜歡女生;女生若喜歡文學說明她喜歡自己。”
看看這話多狠。那時候文學的重要性是和日常生活聯繫在一起的。男人的日常生活中如果沒有女人那生活就一點也不日常了。
那時候的黃昏彷彿就是為文學青年準備的。在草坪上,在竹林中,在花壇邊……隨處可見手捧詩集的少男少女。如果你走近一位你會現男生總是很苦悶的樣子,而女生會現出憂傷。不論是苦悶還是憂傷,都是文學的關鍵詞和基本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