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章 呂桂花――另一個人說(3)
“什麼**嚴守一,就是偷瓜的白石頭!”
信封上紅字印着“長治三礦”。***裏邊的信瓤的頂頭上也印着“長治三礦”。信的內容很短,就是問一問送給嚴守一的礦燈還亮不亮。
嚴守一給張小柱寫了一封回信。信寫好,找他爹要八分郵票錢。他爹剛與賣蔥的老牛翻臉,正在氣頭上,兜頭給了嚴守一一巴掌:
“說句話還要錢,我靠!”
這封信沒有出去。
3
1969年,二十歲的呂桂花嫁到了嚴家莊。嚴守一馬上嗅出她身上的味道和別人不一樣。別的新媳婦身上的味道她也有,但另外又多出一種。這種味道類似熟透的麥杏,有些膩,又有些甜,離她一近,眼就黏,想困。1969年,因為呂桂花的到來,嚴守一的鼻子提前成熟了。
1969年,呂桂花在方圓幾十里是個名人。出名是因為她在出嫁之前,跟鎮上管廣播的小鄭睡過覺,小鄭已經有了老婆。1969年,村裡家家戶戶都安着小喇叭,每天早上六點,開始播《東方紅》,接着播**語錄。小鄭管着全鎮千家萬戶的小喇叭,夜裏就睡在廣播站。小鄭除了會管廣播,還會唱戲。是唱戲,把呂桂花引到了廣播室。這天早上六點,小鄭一時疏忽,將擴大器的開關扳錯了,小喇叭里沒有唱《東方紅》,也沒讓**說什麼,小喇叭里傳出男女在床上的喘息和尖叫聲。千家萬戶,都聽得比過去有趣。但第二天管廣播的就不再是小鄭,換成了小岳。小喇叭里又開始播《東方紅》和**語錄。他倆,小鄭和呂桂花,從此再沒見過面。
三個月後,呂桂花嫁給了嚴家莊的牛三斤。牛三斤和張小柱的爹一起,在二百裡外的長治三礦挖煤。聽說呂桂花要嫁過來,全村人都反對。連不大說話的嚴守一他爹,都氣得漲紅了臉,朝門框上啐了一口濃痰:
“我靠,那是破鞋!”
但牛三斤自見了呂桂花一面,死活要娶,對自己爹說:
“還是新鞋。”
“就當是自行車,被人借走騎了一遭,又還回來了。”
娶親那天,嚴守一沒見着呂桂花,跟他爹到鎮上賣豬去了。第二天清早去上學,在村頭碰到牛三斤用自行車載着呂桂花,到鎮上買燈罩。遠遠望去,呂桂花穿一件紅燈芯絨上衣,並無出奇之處,等到走近,嚴守一馬上聞到了她身上特有的味道;接着又現她的眼睛也與人不同,眼是細眼,像小羊,半睜半閉,老懞着,但偶爾睜開,無意中看了嚴守一一眼,十二歲的嚴守一,魂兒就被她勾了去。二十多年後,嚴守一在廬山碰到另外一個女人,長的也是這種眼。這時他現,凡是長這種眼的女人,魅力還不光在眼;白天在眼,夜裏還有別的。這時他體味出一個詞叫“尤物”,萬人之中也遇不到幾個。令嚴守一不解的是,這樣一個尤物,當年怎麼會降生到偏僻的晉南山村呢?
結婚十天之後,牛三斤又去二百裡外的三礦挖煤。晚上,嚴守一、陸國慶、蔣長根、杜鐵環一干人便到呂桂花的新房去玩。過去在打穀場玩的賣蔥的遊戲,馬上像剩飯一樣變餿了。一開始雙方不熟,嚴守一等人便趴在牛三斤家的牆頭上,偷偷看窗戶上的燈光。油燈加上燈罩,窗戶紙比別人家亮多了。牛三斤家的房后,是一個蘆葦坑。眾人又在蘆葦坑裏搭起人梯,開始舔破窗戶紙往屋裏看。明亮的油燈下,呂桂花天天轉着身子,在學過去廣播站的小鄭唱戲。最愛唱的一出是《白毛女》。這天,她唱着唱着,端起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水,大家以為她咽下了肚,誰知她猛地一轉頭,將水噴向了後窗戶。外面兩架人梯便滾翻在蘆葦坑裏。孩子們跳過院牆,擁到屋裏,將呂桂花摁到床上胳肢。呂桂花兩腿蹬向天,笑得岔了氣。大家熟了。但嚴守一的臉上,被蘆葦劃出兩道血口子。因為自偷餃子招供,嚴守一一直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搭人梯時,他總被陸國慶摁到屁股底下。
“喲,都出血了!”
正是因為臉被劃破,呂桂花將嚴守一拉到懷裏,就着油燈,往他臉上搽紫藥水。呂桂花一起一伏的胸,身上散出的味道,將嚴守一熏得差點暈了過去。嚴守一被熏暈的樣子,引起了眾人的不滿。陸國慶朝地上啐了一口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