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世界偷渡者
結束了一天的‘冥想’，連晚餐也來不及享用的昆正坐在城堡的會議廳里聽取三位領地官員的進度彙報。
“……，與我們從王都一同來到豐饒領的平民一百二十七人，外加三百六十六人的奴隸，現在已經全部登記完畢，對於那些沒用名字的，我也依照少爺的吩咐讓馬克幫他們取了一個簡單好記的名字，對於賜予他們姓名這件事情，那些奴隸無不感恩少爺的仁慈。”
越說越激動的老泰特甚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衝著坐在主位上的昆施了一禮，似乎是在替那些得到了自己名字的奴隸感激昆一樣。
而昆只是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並沒有對於老泰特的誇讚感到什麼特別的驕傲。
以一般的王國貴族對於奴隸的做法來看，賜予一個低賤的奴隸名字，簡直是一件無法想像的事情，那種和牲畜一樣低賤的存在，生來唯一的價值就是為他們高貴的主人，奉獻出最後一點力氣和血肉，怎麼配和他們一樣擁有自己的姓名呢。
可見識過另一個世界，深受另一個世界文化，歷史，知識，衝擊的昆而言，這麼去做，既是一種利己的行為，也是一種本能。
王國貴族們是打心底地把奴隸看作是一種牲畜，是生來就低賤的存在的時候，所有可以把一切對其的殘忍行為，視為一種理所應當，因為在傳統貴族的認知當中，奴隸不等於人。
既然都不和我是同一物種了，我為何要心生憐憫？
昆卻做不到這樣，接受了另一個世界更先進思想的他，知道無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貴族，平民，乃至那些地位卑賤的奴隸，都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大家都是一樣的，人。
於公而言，他看不慣和他一樣的人，趴在泥土裏，成為牲畜，甚至連牲畜的地位都不如，那會讓他感覺到不適。
於私，他需要的是人，是有靈感，有熱情，有學習能力，有自我認知，活生生的人，去建設他的領地。
而這些優點，永遠也不可能出現在一位奴隸的身上。
所以他才會和那些本應該一輩子，到死那天也脫不了賤籍，以及他們所有後代都會和他們一樣悲慘的奴隸們簽訂那樣的契約，只要盡心幫他建設領地五年，就會還給他們平民的身份。
而老泰特則是滿臉感慨地看着一臉淡然的昆。
真不愧是他家少爺，竟然只用了這麼簡單的方式就收穫了那些賤民的忠誠，還不驕不躁，是真的長大了呢。
同樣是奴隸出身，老泰特深知昆的這看似簡單的幾招，對那些一輩子都生活在絕望里的奴隸們擁有多麼大的吸引力。
本來那些奴隸還對昆同他們的約定將信將疑，而昆卻將所有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地擺在了枱面上，甚至讓維托里奧寫成了公告張貼在了整個村莊裏，這是在建立自己的誠信。
而賜予那些沒用自己名字的奴隸一個名字，則是在告訴所有人，他這個領主，連對那些地位卑賤的奴隸都可以這麼仁慈，更何況那些平民了。
老泰特敢保證，現在那些奴隸對昆的忠誠度，甚至還要高於昆從家族裏帶過來的那一隊護衛。
如果說，誠信和仁慈，還不足以證明他是一名優秀的領主，那昆讓自己的護衛首領，三階大戰士的道恩擔任領地的治安官，並且馬上就要着手處理常暗之森魔獸對民眾的生命威脅。
這最後的一塊拼圖，展示自己擁有足夠守護領地的力量，也就拼上了。
不只老泰特是這麼想，道恩和維托里奧也同樣是這麼想的。
兩人投向昆的眼神儘是佩服，他們最初對昆的一系列做法也是看不懂，甚至是認為他過於‘仁慈’了，直到他們看到那些去老萊特那裏登記后奴隸眼神中所透露出的狂熱，他們才恍然知道自己似乎有些太小瞧了這位侯爵家的次子。
繼老泰特之後，第二個進行彙報的領地治安官，道恩。
“我踏遍了常暗之森與豐饒領交接的外圍地帶，發現了不少魔獸的潛在蹤跡，更糟糕的是這個。”
道恩從懷裏掏出一根帶血的犬齒，犬齒約有一寸長，在燭光的折射下閃耀着攝人的寒芒。
“這是我在一隻被吃得只剩骸骨的厚皮野豬身上發現的，順着血跡和糞便，我在森林更深處發現了一群中等規模的血駭狼群，目測數目不下一百頭。”
“血駭魔狼？女神在上，那不是大陸上最殘暴兇惡的幾種低階魔獸之一嗎？我記得血駭魔狼應該是獨居的魔獸才對，怎麼會成群出現呢，道恩大人，你會不會是看錯了啊？”
“看到這根犬齒上的血槽了嗎，這上面附着了血駭魔狼會讓人流血不止的魔法，用這東西加工出的武器也會讓人血流不止，直至失血過多而亡，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在手上劃一下。”
維托里奧目露驚恐之色，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昆笑道：
“好了道恩，你就不要再逗我們的稅收官先生了，如果你不怕以後被剋扣工資的話，那請隨便。”
“不不，我怎麼會這麼干呢？”
維托里奧用絲帕不停地擦着額頭上冒的汗水，剋扣一位三級大戰士的工資，哪個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這麼干啊。
“應該是出現了女王，血駭魔狼是典型的母系社會類型魔獸，只有在交配的季節，血駭狼才會聚集在女王的身邊，繁衍下一代，至於那所謂讓人會流血不止的魔法，也只是血駭魔狼嘴巴里有一種能分泌凝血抑制因子的病菌，而非什麼魔法。”
“這種病菌對血駭魔狼無害，卻能讓被魔狼咬傷的獵物血流不止，增加魔狼捕獵成功的機會，算是一種比較常見的共生關係吧。”
擺弄着手裏犬齒的道恩喃喃道：
“原來不是魔法啊。”
雖然不太明白領主大人口中的病菌是什麼，但這根牙齒上面並沒有附着魔法他還聽得清清楚楚，比起代代相傳的魔狼傳說，他自然還是更相信一位三階大法師親口說的話。
“既然森林裏出現了一群不速之客，我們在常暗之森與田地之間砍伐出一條安全隔離帶的計劃必須加緊步伐了，一旦女王開始產下後代，血駭魔狼就會把視線範圍內所有的生物都抓給女王進食，以豐饒領現在的力量，可禁不起一百頭魔狼的肆虐。”
“明白。”
道恩點點頭，又順勢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我需要更多的人手，不然光憑原護衛的隊的那點人手，一天下來也砍伐不了多少木頭，對了，還有工具，趁手的工具，常暗之森的那些寒杉木太堅硬了，光靠石斧損耗太大。”
“人手？砍樹還缺人手嗎？”
昆把視線投向了兼職書記官的維托里奧身上，現在春耕還未開始，領地里只有兩件事情要做，一是砍伐出條隔離帶來，二是建造更多的房屋。
翠玉心臟村莊再加上他從王都帶來的那部分人，加一起足足有一千一百人，就這兩件事，應該不至於人手不足吧？
“這個……”
早已被汗水浸透的絲帕顯然已經不能再吸收進任何的汗水了。
老泰特和道恩兩人，眼觀鼻，鼻觀心，閉口不言，一副此事與我無關的模樣。
猜到幾分狀況的昆，安撫道：
“沒關係，不用緊張，領地里百廢待興，無論是領地還是民眾對我們的信任都要一點點去建立，沒有人能一蹴而就，明天我會去巡視整個豐饒領，有什麼問題，明天我們一起解決。”
滿臉激動的維托里奧連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衝著昆九十度彎腰致意。
“萬分感謝大人您對我的信任，我，維托里奧，以家族姓氏迪亞拉之名起誓，一定全心全意幫您算好領地的每一筆賬，絕不貪墨領地里的任何一枚銅幣。”
“我很期待。”
昆的臉上露出了符合一位領主身份的得體微笑。
從小就在亞蘭家族耳濡目染的昆，做起這樣的事情來雖然還有些彆扭，卻也算得上是得心應手。
桌上的紅茶喝完，道恩和維托里奧兩人識趣地向昆告辭。
昆看向一旁依舊以其僕人自居的老泰特：
“幫我問一下瑪瑞太太，晚餐還有香煎小羊排和木梨果汁嗎，還有栗子麵包，這些都要雙人份的。”
“雙人份的？您是要宴請誰一同進餐嗎？”
“一位‘遠道’而來的朋友。”
昆笑了笑，“一會介紹你們認識，哦，對了，他今後也會住在城堡里，叫人再收拾出一間客房來。”
“好的，少爺。”
沒有再多問什麼，老泰特俯身離開，
昆也沒有繼續待在會客廳，而回到了自己的法師實驗室里，《肉身塑造》這個三階豐饒魔法有點血腥，不好在城堡眾人面前展現。
在早已繪製好的法陣中央，放下那團特殊培育出來的菌團，昆從自己的隨身空間裏取出來一粒米粒大小的種子，隨着咒語念動，種子開始抽芽，並探出一根宛如針頭一樣的莖來。
這是一種生活在落日沙漠裏的噬血植物，會把捕獵到的小動物身上最後一滴鮮血吮吸殆盡，如果外界環境過於嚴酷的話，它還能把吮吸到的血液變成營養物質全部存儲起來，然後變成種子進行休眠，等雨水降臨后，再破土而出。
在這株長相奇葩的植物根莖末端，一滴滴被特殊保存下來的血液被吐了出來，正是他這次去另一個世界取來的李雲天血液，最後滴在了法陣中央的那團白花花的菌團上。
隨着鮮血浸潤，如久旱逢甘霖的菌團開始迅速復蘇，藍色的熒光開始有規律地傳遍整個菌團，菌團緩緩漂浮在空中，大腦，神經組織最先被構建了出來，然後是一根根骨骼，接下來是臟器血管，肌肉脂肪，最後是皮膚毛髮。
很快，地上的法陣光芒一點點褪去，一位異世界的英俊黑髮少年赫然出現在星空另一端的遙遠世界裏，不再是光頭的模樣。
昆揮舞着手上的赤色短柄珊瑚法杖，輕聲自語道：
“二階豐饒魔法，【生命連結】！”
一道金色的電弧打在了黑髮少年的身軀上，電弧的另一端則連結着打開的豐饒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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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眼睛緩緩睜開，周圍有些朦朧不清，身側身披明黃色高階法師袍的少年，有些興奮地對他說道：
“歡迎來到旭光大陸，我的朋友！”
“你動一下身體，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這具身軀是完全按照你另一個世界裏的身軀構建的，除了大腦和神經用的是神經黏團菌，身軀血肉完完全全是另一個世界你的翻版，雖然也有疾病，但在這個世界裏，你身上的病症就好辦多了，等你先適應一下現在的身體，一段時間后我就幫你驅散身上的病症。”
李天雲嘗試握了一下右手，又動了一下左腳，如同中了緩慢咒一樣，動作遲緩。
昆上下打量了一下同伴，“嗯，是因為靈魂和容器有些許的不容導致的遲緩嗎，看來還需要再適應一段時間才行。”
“謝，謝。”
李天雲語氣堅定，眼神真誠。
昆繞了這麼大一圈，連偷渡世界這種匪夷所思辦法都想到了，也只是想幫他把身上的疾病治癒好而已。
在另一個世界，不存在能救治他的辦法，所以只能想辦法帶他偷渡到這個世界。
成為大戰士，打破生命枷鎖，是治癒他身體疾病唯一的辦法。
因為兩個世界共用一個生命，這邊的生命力拔高，就能形成倒流之勢，將另一個世界身軀身上的生命枷鎖也衝破，產生蛻變。
而隨着生命本質的提升，他因為天生缺陷造成的不治之症也能無葯而愈。
可光是能想出這樣的天馬行空的辦法就已經是很不可思議了，而昆竟然還真的成功了，李雲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表達自己心中的感激。
“這是衣服，內襯是紡蜘蛛吐的絲編製成的，外襯是紅火狐的皮縫製，非常保暖，穿厚點，我這邊可是冬天，冷得牙齒都打顫，真不騙你。”
“穿好衣服我們就去餐廳用餐，瑪瑞太太，還記得我和你提到過她吧，我城堡里的廚娘，香煎小羊排那做得可是一絕。”
第一次邀請朋友來自己家做客的昆，嘴巴就沒有閑過，恨不得拉着李雲天把自己的領地上所有值得一見的東西全都展示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