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豐饒的第一角【分享】
藍星，蕪湖縣。
綠油油長滿了水稻的梯田一層一層蔓延在整個山谷當中，如同巨人的樓梯，顯得生機勃勃，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
大樹樹蔭下的長木桌上，兩道身穿同款襯衫的年輕身影，眼前是風景如畫，耳邊是蟬鳴，撲面而來的微風帶來了野花的芬芳。
“叮~”
兩瓶汽水瓶撞在一起，昆一口乾掉了半瓶冰飲料，嘴裏發出了滿足的嘆息聲。
在這種炎炎夏日，再沒有什麼比這種被叫做‘肥宅快樂水’更讓人心情愉悅的飲品了，聽說這種黑色飲料的配方還是保密的，這讓昆不由動起了某些小心思。
這要是能在他的領地里也建造一個製作這樣飲料的工廠，他能把這東西賣遍整個王國，哪裏還至於為那點建設領地的金幣頭痛。
就是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安保措施能不能防禦得了魔法的入侵了。
嗯，是個值得深入研究的課題呢。
“不要動什麼歪心思。”
正在拿着畫本埋頭寫生，戴着頂漁夫帽的光頭少年發出了警告。
他們這確實很包容，但還沒有包容到能對一個‘外星人’視若無睹的地步，一旦被人發現昆身上的不同，就是永無休止的麻煩。
“我哪有？”
昆直挺挺地向後倒去，躺在了長木桌上，輕輕的閉上了眼睛，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心安與靜謐。
這種心靈上的安全感，才是他喜歡這裏的真正理由。
這裏有句話，叫‘吾心安處即吾鄉’，他很喜歡這句話，甚至還嘗試過徹底地融入這裏。
可惜，第一步他就失敗了。
因為他沒有一個叫‘戶籍’的東西，也就是說，他在這個國家裏，是個什麼也做不了的黑戶。
沒有戶籍，也就沒有身份，無法上學，去醫院，結婚，辦理銀行卡，出行也會受到限制，非常的不便。
在昆看來，這東西就是一個用來區分是不是自己人的一個證明。
如果他在最初降臨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遇到的不是李天雲，而是其他人的話，說不定他現在早就被更多的人發現他異世界之人的身份了吧。
畢竟那個時候，他對這個世界還一無所知，露出的馬腳也太多。
記得那還是兩年前之前的事情，他好不容易的達成了手上豐饒印記的要求，點亮了其中一角，他便迫不及待地開始嘗試使用那個神術陣來。
神靈的具體存在形式在法師界一直都是一個爭論不休的話題。
作為一位鑽研世界奧秘的法師，昆對此自然也感到非常好奇。
他身為豐饒之神的神選，自然不會平白浪費這個機會。
然後昆就來到了這裏。
一個無神論為主要流派的科技世界。
有點尷尬。
但是更尷尬的還在後邊。
那時候，初到這個世界的昆如同誤入了皇宮的乞丐，迷失在這高樓林立，霓虹璀璨的鋼鐵森林裏。
在被一群奇裝異服的怪人追逐了整整一天後，肚子餓得咕咕叫，卻還在原地不停打轉的昆不得不趁着夜色，使用了漂浮術，想要找到回去的路。
彼時，一個年輕的生命正從高樓之上縱身一躍，準備結束自己這痛苦又短暫的一生。
一個正在往上飛，一個正在往下掉。
兩人在空中相遇，四目相對，目瞪口呆。
一想到這個面癱那時候所露出的那個吃驚的表情，昆就忍不住樂出了聲。
“你笑什麼？”
“中午吃火鍋。”
得到一個南轅北轍答案的李天雲手一抖，差一點就毀掉了一幅上好的風景畫，無奈道：
“這才九點好么，李火鍋同志，再說誰會大夏天的中午吃火鍋啊，不嫌熱嗎？”
給自己起的本地名叫李火鍋的昆抱怨道：
“你都不知道我那裏有多冷，地面的積雪，硬沒過了我的膝蓋，還有我那間城堡，冷得跟個冰窖似的，還不如外面暖和，我都想捧着褥子睡在外面了。”
“哈哈，有你說的那麼誇張嗎？咳咳咳咳~”
一連串彷彿要把肺都咳出來的劇烈咳嗽，讓這個面帶憔悴的年輕人臉色又蒼白了幾分。
躺在長木桌上的昆幽幽地說道：
“抱歉啊。”
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早已忍受這種痛苦成了習慣的李天雲笑道：
“你有什麼好抱歉的，如果不是你，我兩年前就死掉了，倒不如說我很感激你呢，再說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至於一直把自身的魔力維持在一個很低的水平上，以至於你每次回去我都很擔心你的安危。”
昆卻有些沉默。
他在第一眼見到這個人的時候，他就快死掉了。
不是因為跳樓，而是他患上了一種這個世界裏的不治之症，被醫生診斷活不了一個月，而看不見希望也不想繼續拖累家人的李天雲選擇親手結束自己的痛苦。
身為生命系法師的昆對這種病症卻毫無辦法，因為這不是身體上的損傷，而是一種天生的疾病，基因缺陷病，無論是大陸上傳播得極為廣泛的生命魔法，還是他自創的豐饒魔法，對此都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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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魔法並非是那麼便利的東西，二來是他階位不夠，哪怕這個世界對他的抑制力極低，但這個世界堪稱是魔法元素的沙漠，一些高階魔法他在這邊根本使用不出來。
正常的手段根本沒法救下這個人，所以在徵求到對方同意之後昆也只能使用點非常手段了。
豐饒的第一角，【嫁接】！
這並非魔法，是昆點亮了手心六芒星陣的第一角之後，他自然而然就會使用的一種特殊能力。
使用這個能力，昆還可以消耗一定的魔力，將兩株魔法植物融合成一株全新的作物，並帶有融合之前兩種植物的優秀特點。
而這個能力，不僅能使用在植物的身上，還能使用在人的身上！
李天雲能撐到現在，全靠昆的魔力支援，因為魔力，也可以視為生命力的一種。
而代價是，昆平時只能使用自身三成的魔力，剩餘的一成用來支撐李天雲的生命，其餘的六成，全部都被這個魔法沙漠般的世界給稀釋掉了。
而李天雲需要付出的代價，則是成為昆的‘附庸’。
如同在一棵樹上扦插的一株枝條，一旦昆這條主幹死亡，李天雲他這根苟延殘喘的枝條也會立刻失去生命。
這有點像是大陸的奴隸咒印，但究其本質卻完全不同。
昆說的抱歉其實是這點。
而這項有點邪惡的能力，【嫁接】，卻被李天雲戲稱為，分享的魔法。
好朋友之間的分享。
於是昆交到了人生中一個朋友，這個他曾經以為是奢侈品，他不配擁有的東西。
並將這個能力改名為【分享】！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經過本法師兩年時間的潛心研究，終於想到怎麼解決你身上的問題了。”
“哦？”
手上的畫筆不停，李天雲顯得興緻缺缺。
在這兩年裏，昆也經常說一臉興奮地說找到了能根治他身上疾病的辦法，卻每次都失望而歸。
失望而歸的那個人是昆。
明明他才是被病痛折磨的那個人。
異世界的貴族都這樣，很傻很天真嗎？
“你這個‘哦’是什麼意思，瞧不起本大法師是嗎，不給你露兩手，你這個麻瓜怕是真不知道本法師倒底有多厲害啊。”
昆一個鯉魚打挺從長木桌上，沒蹦起來。
“咳咳。”
有些尷尬的從長木桌上坐了起來，注意到李天雲連頭都沒回，依舊在專心繪畫，沒有看到他剛才有辱法師尊嚴的一幕，昆這才放下心來。
金色的瞳孔在周圍打量了一圈，確定周圍除了他倆之外沒有別人之後，昆慢悠悠的蹲了下去，手掌對着長木桌那有些潮濕的桌腿攤開，呵令道：
“生命魔法，《蘑菇增殖》！”
登，登，登，登登~
被施展了魔法的木桌腿像是冒青春痘一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冒出來了六個白嫩嫩的蘑菇，細細的菌柄上是一個潔白的傘蓋，若是仔細觀察的話，還能在蘑菇的下方看到像是小裙子一樣的褶皺，顯得很是可愛。
昆摘了最大的一朵，放在了李天雲的畫作上，半仰着頭，一臉驕傲地說道：
“厲害吧？”
“厲害厲害，一位大法師，就能變出一朵蘑菇來，絕對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厲害的魔法師了。當然，這也可能跟我這輩子只見過你這麼一個魔法師有關，不過，大法師先生，你不是說找到能治癒我的辦法了嗎，難道就靠這些蘑菇？”
“別著急啊，那個心急吃不了什麼來着，哦，豆腐。”
昆一改剛才的嬉皮笑臉，神色變得嚴肅無比，手指微微在空中劃過，驚人的一幕出現了，在昆手指劃過的地方，出現了金色的文字。
李天雲震驚的看着眼前這神奇的一幕，那彷彿是金液融化后又烙印在虛空上的神秘符號，一點一點在他眼前呈現出它原本的姿態。
很多時候，昆就像一位會突然出現在他家的鄰居小孩，太過熟悉以至於他經常忘記昆‘異界大法師’的身份。
在這個科技異常發達，卻追尋外星文明存在無數年無果，以至於科學家們悲觀地認為，以人類現有的科技水準，根本就接觸不到那遙遠星空外存在的另一個文明。
昆卻能孤身一人來到這裏，乃至於經常折返於兩個相距遙遠的世界，就足以說明了很多事情。
想通這些關節的李天雲也不由多了幾分認真。
“豐饒魔法，《生命連結》！”
一道璀璨的金色電弧在構架完成的魔法陣當中憑空產生，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在了眼睛瞪的老大的李天雲身上。
“咦？我怎麼？”
感覺自己腦袋裏突然冒出了什麼奇怪感覺的李天雲有些不知所措，然後同樣被那道金色閃電打中的蘑菇突然在畫框上跳了起來。
一蹦一蹦，一個不小心，蹦大了，從畫框上直愣愣地掉在了地上。
“啊，我的腦袋。”
同樣感受到痛苦的李天雲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這會終於想明白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的李天雲，一臉吃驚地從地上撿起了那朵白色的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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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變成了蘑菇？不對，應該是我擁有了蘑菇的感知，好像也不對。”
隨手切斷了連在兩者之間，只有他才能看到的金色絲線，昆解釋道：
“準確來說，是你和那朵蘑菇的生命，被我用魔法連接到一起去了，在那一刻，你的實際生命力，等同於你加上蘑菇的生命力，不過一個蘑菇的生命力太過低微，所以你才沒有什麼感覺。”
體驗了一把蘑生的李天雲眨了眨眼睛，由衷地感慨道：
“魔法，真的好神奇啊。”
“不過我還是沒有弄明白，這和我的病情有什麼關係。”
“你的病，我沒法使用魔法幫你直接治癒，是因為這個病的主要原因，是你的生命本質有問題，就像是一個有漏洞的水桶，無論我往裏注入了多少的魔力（生命力），都只會一點點漏光，所以想要治癒你的病，就需要你自己打破生命的桎梏，強化自己的生命本質。”
“但問題就在這裏，想要打破生命桎梏，我只知道兩條路，法師，戰士。”
昆豎起了兩根修長的手指。
“法師這條路你就不用想了，別說是在這個元素荒漠般的世界，就算是在我那邊的世界裏，你也沒有任何成為法師的可能。”
“所以我的路就只剩下一條，成為一名戰士？”
“沒錯。”
李天雲疑惑道：
“但我的身體，真的能成為一名戰士嗎？”
他的身體到底有多差只有他自己知道，別人爬山擔憂會不會累斷了自己的腿，他是擔憂他會不會直接涼涼，如果不是在兩年前遇到了昆，他早就因為身體衰敗而死掉了。
“說實在的，一般情況下是不大可能，鬥氣雖然人人都能修行，可卻也需要一個良好的身體基礎，就算讓王國最好的戰士導師來教導你，你估計也突破不了見習戰士。”
昆撿起地上那根失去了活性的白蘑菇，在李天雲的眼前晃了晃，笑道：
“你想到了什麼？”
“你，該不會是想？”
想到了某種可能的李天雲不由瞪大了眼睛。
昆可以通過他的魔法來往於兩個世界之中，但他卻沒有辦法前往那個世界，因為那扇門拒絕除了昆之外的所有成年生物通過。
他們曾經做過實驗，帶着一隻活雞穿過那扇門，昆成功地返回了自己的世界，而那隻可憐的雞卻被燒成了‘火雞’。
但事實上，那扇門還是可以通過除了昆之外的生命。
比如說，種子，亦或是尚不具備組織結構的原始胚胎。
這就是偷渡到另一個世界的唯一辦法。
晚上，在昆返回自己世界的時候，他的手心裏多了一團正在休眠的‘菌團’。
唯一讓昆感到可惜的是，當他拿着好不容易用魔法催生出的那些白蘑菇，想下到火鍋里當湯底的時候，卻被火鍋店老闆給嚴詞拒絕了。
因為他種出來的蘑菇，是一種毒蘑菇，白鵝膏菌。
對於自己差一點成為歷史上第一個因為誤食毒蘑菇而送去急救室的生命法師這檔子事，昆感到非常抱歉。
並順手抹掉了火鍋店老闆一天的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