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火魔石
太陽斜掛在碧藍的天空之上，或許是洛沃斯城那高大厚重的黑色外牆擋住了北境那凜冽的寒風，又或許是聚集在露天廣場中央的人群過於密集，昆竟然感受到一絲久違的燥熱。
頭戴氈帽，佝僂鼠眼，長得有些猥瑣的洛沃斯城拍賣師在十點的時候準時出現在了廣場中央的拍賣台上。
因為面向的受眾不同，不同於昆在王都參加的過的那些過程繁雜的拍賣會，在這場拍賣會上既無漂亮的禮儀小姐，也沒有那些無聊的熱場歌劇表演，拍賣師只是向著昆等幾位明顯是貴族身份參拍者所在的方位分別鞠躬示意一下，便開始了這次的露天拍賣會。
對於主辦方這種雷厲風行的行為，昆表示了高度讚揚，好好的一場拍賣會，又是挨個介紹參與拍賣會的大貴族，又是搞什麼表演，演講的，煩不煩人，一寸光陰一寸金這句話沒聽過嗎？
好吧，在永旭大陸，確實沒有這句話，沒聽過也正常。
六個身材魁梧的大漢拽着一根手臂粗細的繩索，手臂上青筋暴起，費力地拉上台兩隻體型巨大的山羊，台下的昆瞥了一眼這兩隻不在他購物範圍內的魔獸，不緊不慢地從懷裏掏出一張羊皮紙來，這是來之前稅務官維托里奧特意寫給他的拍賣清單，並在上邊詳細地標註了價格範圍。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拍賣的第一件物品是來着狗金傭兵團的一對一階魔獸裂石盤羊擅長土系魔法能開道力氣巨大兩隻魔獸是一公一母說不定還能繁殖起拍價五十枚銀幣每次舉牌加價不得低於三枚銀幣現在開始五十五十三五十六五十九這位先生出價七十枚銀幣眼光真好還有更高的么好七十三七十六成對的魔獸還是很罕見的七十九八十二……一百五十好成交下一件拍品上。”
啊？！！！
昆身體一僵，差點沒把手上的清單給撕了，他還沒反應過來呢，第一件拍品就被人拍走了，什麼玩意。
還有你這嘴是按秒租來的，着急還是吧？
李天雲嘖嘖稱奇，側着身子一臉好奇的問道：
“這傢伙一口氣說了這麼長的話都不會缺氧嗎，還是說這是什麼亞人族？海龜獸人，所以特別能憋氣？”
“……”
“應該只是普通人類，吧？”
昆的語氣中充滿了不確定性。
扭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昆拿出來自己當初研究豐饒印記的勁頭來，全神貫注地盯着拍賣師那張好似安裝了電動馬達的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這次是有一場惡戰要打了！
隨着拍賣會上的拍品一件件被人收入囊中，拍賣師的語速也越來越快，額頭浮現出細密汗珠的昆伸手在胸前的火魔晶石上輕輕劃過，散發著微弱光暈的火魔晶石立刻暗淡了下去，他停掉了銘刻在火魔晶石上面的恆量魔力輸出法陣。
這種銘刻恆量魔力輸出法陣的火魔晶石和冰魔晶石非常受王都的大貴族喜愛，小小一顆，就完全不用懼怕炎熱的夏季，或是寒冷難熬的冬季，所以經常作為高檔服飾的必備配件被採購。
由法師學徒那麼一刻，再轉手一賣，小小一枚價值不超過一枚銀幣的火魔晶石，能賣出一枚金幣的高價。
昆以前做魔法實驗缺錢的時候，也曾經打過這門生意的主意，可惜這門一本萬利的好生意是被王都魔法協會壟斷的，他費力做出來的那些晶石根本就賣不出去。
這也讓當時年僅不過十一歲的昆明白了一個道理，所有擺在明面上的那些賺錢的好生意，除了觸犯王國法律沒法做的那些，剩餘的早就被人用各種方式壟斷了，或是佔據了稀有的原料來源，或是獨佔了所有的銷售渠道。
要麼就另闢蹊徑，殺出一條血路，要麼就只能跟在這些人的後邊撿些殘羹剩飯，再無其它路可走。
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昆選擇的當然是第一條路，他改良了銘刻在火魔晶石上的恆量魔力輸出法陣，在上面加了一個小小的開關，就像他身上的這顆一樣，不需要使用者會魔法，只需要在魔石的上方輕輕一劃，就能關掉原本不會魔法的普通人根本無法關掉的恆量魔力輸出法陣。
雖然只是一小處改動，卻也繞過了王都法師協會的魔法商業使用權壁壘，不僅大大延長了魔石的使用效力，連不具備魔法的普通人也可以輕鬆操縱，無論是使用效果還是商業價值無疑都大大超過了原版的魔晶石。
正當昆以為這次可以賺得盆滿缽滿，一次賺夠一年份的魔法實驗花銷的時候，現實又給了他一個大巴掌。
他製作的那些火魔晶石依舊沒法賣出去，一方面是原先做這門生意的商人們聯合起來惡意壓價，一塊鐫刻法陣的魔晶石賣得比成本價還低，對方有資本耗得起，他哪裏耗得起。
另一方面是昆算漏了新型魔晶石的受眾，小貴族買不起，大貴族誰會在意一直開啟魔晶石的那點損耗？魔晶石沒魔力了，再換一顆就是了。
節省可是個和貴族半點不沾邊的詞語，誰要敢這麼干，一定會被人嘲諷地在貴族圈子裏抬不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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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王國法師協通過他父親勞倫斯侯爵的門路，收購了昆的這項新魔法，並象徵性地給予了他十枚金幣的獎勵。
千萬不要小瞧這十枚金幣的獎勵，這已經是頂格的獎勵了，還是看在勞倫斯侯爵和他昆母親的面子上，不然如改良銘刻在火魔晶石上的恆量魔力輸出法陣這點小創新，換一個人，能給予十枚銀幣的獎勵都算多。
結果就是，王國使用的依舊是原版的魔晶石，昆改良的那個魔法被王都法師協會束之高閣，也是過了許久，昆才想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
從那之後，昆再沒有向王都法師協會分享過任何一個自創魔法，包括那個讓豐饒領兩位官員都很吃驚的全息地圖魔法，同樣也包括他以永旭大陸原有的生命魔法為藍圖所開創的豐饒魔法。
所謂生命魔法，其實就是傳承自精靈的木系魔法，只不過其中又增添了部分屬於人族的草藥學，煉金學，神秘學的部分，所以人們便稱其為生命魔法，究其本質和精靈一族所使用的木系魔法並沒有什麼本質區別，都是操控花草樹木的魔法。
但昆所開創的豐饒魔法卻不一樣，要更接近生命的本質一些。
比如說昆可以用魔法將兩個完全不同生命的生命力和靈魂勾連起來，使其成為一體，也可以用一滴血，重新構築出一個完整的人體來，這些事情，無論是永旭大陸上流傳極廣的生命魔法，還是精靈們所掌握的木系魔法都是無法做到的。
更重要的一點，獨屬於昆的魔法秘密。
在成為豐饒魔法師之後，所有他親手種植然後成功收穫的飽滿果實，都能給予他一點最大魔力上限的魔力反饋！
當種植的作物數量少的時候這種魔法特性並不起眼，因為一枚飽滿果實能給予的魔力量實在太過於渺小，大概需要上千粒飽滿青小麥才能反饋給魔法師相當於一只永旭大陸螞蟻般的微弱魔力。
可只要一點一點累積，就能積少成多，達到其他法師夢寐以求的超高魔法容量，理論上只要收穫的果實足夠多，豐饒魔法師就不存在魔力耗盡的情況。
世人只知道，昆·亞蘭，是侯爵家的五子，流淌着一半王室血脈，是刷新了王國最年輕大法師記錄，十五歲就成功進階高階魔法師的魔法天才。
可卻沒人知道，這個在大眾眼中，成就多半要多半要歸咎於投了一個好胎的‘天才’，在侯爵府邸是任何不受待見的，更不會有人知道，在一個武勛立家的家族裏，成為一名‘天才’法師，又意味着什麼。
十五歲的大法師，在天才扎堆的王都的確是沒什麼了不起的。
那十六歲的四階呢？
丹蘇王國近三百年來，唯一成功踏足英雄領域的存在！
道恩並不知道，他們剛到豐饒領那晚在城堡開會的時候，昆並沒說錯，在整個豐饒領的範圍內，真的不存在能威脅到他生命的存在。
哪怕這個範圍是放在整個丹蘇王國也是一樣，哪怕因為要維繫李天雲生命的緣故，一身魔力只剩下三成，昆依舊保存有能完勝三階巔峰的實力。
當然，在豐饒領周邊，暴風海，常暗之森，禁忌焦土之類的地方，依舊存在比他更強的存在，這點在昆剛到豐饒領的時候就察覺到了。
與他的研究一樣，踏入英雄領域的兩個必要條件，一是超階血脈，二是達到三階瓶頸，還有一個非必要的血脈融合魔葯。
因為有些人，天生就帶有超階血脈，根本就不需要血脈融合魔葯再融合一種超階血脈。
而昆有點不一樣，他不是靠超階血脈才進階英雄領域的，而是靠着收穫果實時所反饋的魔力，一點點積累，硬生生從衝破了那層天塹。
昆曾經粗劣地計算了一下，只要積蓄到三十倍於普通高階魔法師的魔力量，就可以不靠超階血脈，自己打破那層天塹，戰士應該也需要差不多量的鬥氣。
可想要憑藉一己之力突破瓶頸的普通三階大戰士和大法師基本都可以洗洗睡了，這和一個人把自己吃成一頭大象的難度相差無幾。
不是天賦夠不夠的問題，而是生物本身存在的身體極限，一個瓷碗，怎麼才能裝得進去一大木桶的水？
昆因此懷疑，那些剛剛誕生就有三階實力的龍種，熬過了漫長歲月，成為千年以上的古龍，其實就是為了滴水穿石，一點點積攢足夠的力量，衝破三階的瓶頸，所以在永旭大陸只有那些天生強大壽命又極為漫長的生命，才可以通過不斷積累自行突破到英雄領域。
而對於人族這類的普通生命來說，這個瓶頸遠遠要比看起來更為巨大，受限於人類的天生‘器格’以及壽命，根本無法滿足正常突破的要求，只能選擇另闢蹊徑。
所以明明人族擁有最出色的智慧，可以不斷總結修行經驗，代代積累修行財富，正常來說，可以通過不斷積累達到不斷攀登的結果。
事實上卻是人族一直被卡在四階的大門之前，近千年的時光之中，可以說是毫無建樹，只是在原地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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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人族那脆弱的生命本質，並不足以支撐人族完成三階到四階的跨越之外，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現在大陸太安穩了，連兩國之間的戰爭都很少發生，外無壓力，內部自然開始變得腐朽，安於現狀不思進取。
就像昆改良的那個連普通人都可以隨意開啟關閉的魔法陣，真的是毫無意義的創造，以至於被王都法師協會束之高閣？
而昆所開創的豐饒魔法體系意義最重大之處便是在於它能讓一個法師跟他一樣無需獲取什麼超階生命血脈這麼麻煩，便可以依靠親手種作物收穫時反饋的魔力打破三階的瓶頸！
若是依此研究下去，說不定其它體系的魔法或是戰士的修行體系也可以得到借鑒，找出突破三階極限的辦法。
說是憑藉一己之力將整個永旭大陸人類的修行體系拔高一籌也不為過。
屆時，人類一方擁有足夠多突破到四階的強者，就能庇護更多城市，繁衍出更多的人口，說不定到那個時候，人類就不再是永旭大陸最繁茂的種族之一，而是可以如藍星那邊的人類一樣，成為本世界內的唯一霸主，再沒有能威脅到人類的智慧種族存在。
王國也可以順勢崛起，建立帝國，成為大陸內最強盛的幾個大國之一，就此將丹蘇王國的國祚綿延千年萬年。
可惜的是經過當初火魔石的事件之後，昆就再沒有動過向外分享自己研究成果的想法，他只是有點內向而已，又不被人賣了還幫人點錢的傻子。
所以迄今為止，沒有人知道他這個狼狽的被打發到鄉下自生自滅的侯爵五子，已經秘密進階到傳說中的英雄領域。
四階傳奇大法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