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魔獸蛋
看着像是偷到大米一樣表情的昆，李天雲好奇地問道：
“你幹了什麼？”
雖然沒親眼看到，但他知道這個人剛才一定是偷偷做了什麼手腳。
身披白色法師袍的昆先是回頭看了一眼妖精黑商的方向，然後攤開手，一粒豌豆大小淡黃色的種子出現在手心當中，解釋道：
“這是一種名為‘推牆花’的惡性雜草，其在生長的過程中會不斷分泌出一種具有強腐蝕性的透明粘液，不僅能腐蝕磚牆，有些品種甚至連鐵甲也可腐蝕，會通過腐蝕絞殺自身依附的樹木以此爭奪更多的陽光，所以經常有爬滿着這種外表普通植物的房屋突然倒塌的情況發生。”
“推牆花與那些惡花精一樣，都是外表無害，內里兇殘的生物。我用魔力加速了雜草種子的生長速度，一會等那些喜歡啃食血肉的惡花精全都跑出來的時候，看那個黑商還笑不笑得出來。”
“放心好了，惡花精雖然比較少見，但其實沒有多少攻擊能力，大概也就和你當時在冰凍的河裏見到的那條齙牙魚的危險程度差不多，在這裏，算是危險程度最低那檔的那類魔法生物了，只要小心一點，小孩子都能輕鬆解決。”
“那要是不小心呢？我看那籠罩籠子裏的惡花精可不是一隻兩隻啊。”
嗯了一聲，昆概括地形容了一下，笑嘻嘻說道：
“下場大概就是一個人，被十幾隻吉娃娃追着滿大街咬吧。”
那畫面太美，連李天雲這樣一向不苟言笑的人也樂了，就是不知道吃了這次虧，那商人日後會不會規矩幾分。
估計不大可能，八成只會認為自己這次的運氣不好，下次還會變本加厲。
兩人外加三名護衛慢悠悠的向廣場中央走去，一個個攤位挨個逛了一遍，上午十點的時候洛沃斯城的露天拍賣會才會開始，現在時間還早，所以兩人都不着急，一個人是挑挑揀揀，一個銅幣恨不得掰成八瓣使用，另一個則是眼花繚亂，見什麼都覺得新奇。
昆在那些鋪在地上的小攤位上發現了不少有意思的小東西，比如半塊內部刻印着破碎魔法銘文的綠色水晶，據攤主說這是他上次冒險好運從禁忌焦土邊緣的某個遺迹里弄到的魔法水晶，很有研究價值。
一根上面有着金色花紋的尾羽，足有成年人胳膊長度，能憑空漂浮在空中，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昆也估摸不出這根魔獸素材的等級，大概三到四階之間，估計是得到了那些掮客的小道消息，攤主開的價格特別高，一看就是把他當成不缺錢的冤大頭宰，可惜他只猜對了一半。
他買東西確實向來只看眼緣，以往都是他在前邊買買買，身後老泰特負責給錢，但這次出門是真沒帶多少錢，買不起，所以最後也只能是談崩了。
“看那尾羽的花紋，倒是有點像是傳說魔獸圖鑑里暴風龍鳩的羽毛，但顏色雜而不出，花紋有些凌亂，更有可能是暴風龍鳩與別種魔獸的混血後代，這樣的存在雖然不大可能突破三階，那好歹也有幾分可能，可惜就算太貴了。”
小有遺憾的昆碎碎念個不停，真要是搞到了那根尾羽，回豐饒領之後他就可以開始着手超階魔獸血脈融合藥劑的研究了。
雖然那根魔獸尾羽不大可能是四階存在的素材，但好歹也算沾點邊，就是使用這種素材製作而成的血脈藥劑日後覺醒的可能性要低一些，他自己是不會使用，但想來領地里的那些騎士是不會拒絕這種天上掉來能大幅度提升自己實力的餡餅，哪怕是把這種半成品轉手一賣，也能輕鬆收回研發成本和那些材料費啊。
昆更看重的是在研究超階魔獸血脈融合藥劑的過程中所積累的經驗，這才是如昆這樣的大法師真正看重的真實財富，知識！
走着走着，忽然發現身邊的人不見了，回頭一看，發現李天雲在一家販賣魔素材的攤位上止步不前，低着頭不知道在打量些什麼，看那攤位老闆和員工全都是身披厚獸皮護甲的武者，昆猜測這應該是隸屬於某個傭兵團的商團，就地處理那些註定無法長時間保存的貨物。
這樣能擁有自己獨立商團的都是一些大型的傭兵團，大部分都是一些快要退休的傭兵團老人或是在出任務的過程中受到了嚴重身體損傷的傭兵團成員，就會被派遣到商團里做事，算是給予那些傭兵團成員的一條退路。
雖說這樣的生活總比那些需要經常探索古代魔法廢墟，危險魔獸森林的現役成員要安穩得多，但大多數過慣了刀尖舔血也自由慣了的傭兵其實並不樂意去跑商線，總覺得自己那一身本領沒了絲毫用武之地。
左側眼睛罩着黑色眼罩，臉上還有一道明顯割裂傷疤，兩鬢斑白的魔獸素材攤位老闆，不笑的時候還好，一笑起來顯得有些格外滲人。
“喲子啥都是好貨嘞，咕老爺是寒啥子都便宜嘍。”
北方的土話聽得昆直皺眉，問了兩遍才大概聽明白攤位老闆的意思。
而李天雲蹲在地上看的不是什麼魔狼利爪之類的魔獸素材，而是擺放在角落裏一枚枚顏色花紋各異，小不過成人拳頭大小，大如西瓜，差異巨大的魔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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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正有人在對那些魔獸蛋挑挑揀揀，一位不知道從哪裏趕來的貴族拿着一塊別在胸口的純水晶放大鏡正在仔細觀察那些魔獸蛋的好壞，一副對此很有研究的模樣。
昆也跟着蹲了下來，絲毫不在意身上雪白法師袍被稍顯泥濘的地面弄髒，壓低聲音說道：
“別被騙了啊，魔獸蛋的水太深，基本沒有人能從外表上分辨出一枚魔獸蛋的好壞，即便在王都都不乏那些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商人魚目混珠，說是歷經千辛萬苦從某某高階魔獸巢穴掏出來的高階魔獸蛋，不過是一些從地上撿來的不知名魔獸蛋。”
“我有一位表姐就曾經鬧出好大一場笑話，被人騙得好慘，她曾高價購買了一枚說是霜翼龍的龍蛋，還想成為一名副其實的龍騎士來着，用心孵化了半年多，結果就孵出來一隻渾身黏糊糊的濯水蜍，差點沒把她氣死，在王都好些年不敢出門見人。”
許多魔獸都會隨便找一個地方產蛋，並沒有庇護幼崽的行為，任其自生自滅，所以魔獸蛋在這裏還是很常見的，可能隨便走在靠近森林的馬路邊上都能撿到一枚。
傭兵團在那些大森林裏一呆就是好幾個月，如魔獸蛋這樣的收穫自然也不會少，可以說是俯拾皆是，但只有那些被確認是從某些種類魔獸巢穴里掏出來的魔獸蛋，才能賣上一個好價錢，會售賣給那些知名的魔獸商人手上，最後流入一些不缺錢的貴族手中，或是斗獸場之類的地方。
剩餘的那些不知品種的魔獸蛋，就只能被送到這樣的集市裡，等着一些人來‘慧眼識珠’。
想要孵化魔獸蛋也很簡單，只需要做好保溫即可，難的是如何餵飽這些成長極快大的胃王，吃不飽的魔獸可就要吃人了。
所以在永旭大陸，就算一些農戶有幸撿到一枚魔獸蛋，也不會因此而改變自身命運，只會選擇在魔獸蛋孵化前賣掉，或是早餐加個煎蛋，不然等魔獸蛋孵化，就說不好誰吃誰了。
李天雲從攤位上撿起一枚白色有淡藍色雲紋的漂亮魔獸蛋，放在手中小心摩擦起來，一旁那個看起來和他們差不多年齡的貴族少年，放下了手的那枚賣相極佳的暗紅色龍鱗蛋，探出半個身子，舉着手上的單片放大鏡，盯着李天雲手上的魔獸蛋看來看去，最後似乎是實在忍不住了，才開口說到：
“先生，你這眼力還要練啊，不少人都在這上面栽了跟頭，不乏豪擲百金的大富商賭蛋賭到傾家蕩產，況且你這枚魔獸蛋上都有裂紋了，這樣的蛋是孵化不出來的，連賭都不是了，完全就是拿錢買回去了個連吃都不能吃的臭蛋。”
其實這枚魔獸蛋的表現在他看來還是有賭的價值的，剛才他在這個攤位上第一個看到就是這枚魔獸蛋，魔力充盈，他手上的那枚魔力探測放大鏡看得分明，應該是某種少見的高階魔獸後代，可惜蛋已經裂了，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到絲絲縷縷的魔力正不斷地從魔獸蛋上的裂縫中流失逸散。
應該是運輸途中沒有保存好，就算是能正常孵化，天生也會比同類更加孱弱幾分，這樣的劣勢生命在野外基本沒有存活的可能性，只會被自然淘汰掉，就算人工飼養也基本沒有絲毫價值可言。
昆定睛一看，這才在那枚白色魔獸蛋的上端看到一道不易察覺的細小裂紋，他就說李雲天這傢伙剛才一直在摸什麼呢。
猶豫了一下，昆還是直言道：
“那傢伙說這枚魔獸蛋品相不好，可能會孵化不了，如果你喜歡魔獸蛋的話，我可以托熟悉的魔獸商人搞來一枚正經的高階魔獸蛋，絕不是外邊那種連品種和階位都確定不了的‘賭蛋’。”
‘賭蛋’是王國上下都非常流行的遊戲，正常的賭博的十賭九輸，而‘賭蛋’是賭一百次九十九次都會輸，實在是有奸商在其中混入了大量連低階魔獸蛋都不是，只具有輕微魔力的普通生物的獸蛋，不輸才奇怪。
昆一直想不明白這麼坑人的遊戲，那些人為何一個個全都如此樂不彼此呢，好像給那些騙子大把大把送錢就是這些人的唯一樂趣。
“不用，就它了。”
感受到魔獸蛋上傳來的微弱心跳聲，李天雲明亮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我感覺我和這枚蛋有緣。”
是因為天生都有殘缺嗎？
昆良久無言。
美玉微瑕，有人視其為廢品，也有大師精心雕刻，化腐朽為神奇。
人生路上總有岔路，天知道未來會通向何處。
有些人光是相遇，便耗盡了一輩子的好運氣。
一枚有裂紋的魔獸蛋，花了昆七枚銀幣，並收穫了一大籮筐魔獸素材攤位老闆那具有濃厚方言特點聽不太懂的好話，大致是在祝福他買到一枚好蛋，能孵化出龍的那種。
似乎是看自己如此好言相勸了，這人卻依舊我行我素地買了那顆壞蛋，那身穿華麗服飾的貴族少年嘴巴里發出了嘖嘖的怪聲，慢慢悠悠從地上站了起來，搖頭晃腦地走了，大概是以為自己遇到了兩個人傻錢多的傻子，不屑於再多說上一句話。
隨着時間臨近露天拍賣會的時間，越來越的人向廣場中央方向匯聚而去，黑壓壓的一片，這些人中絕大多數都不是奔着拍賣而去的，而是去湊個熱鬧。這裏的拍賣場上有時也會出現很稀有的貨物，光是見識一下那些稀罕的事物就足夠讓這些缺乏娛樂的人們談論許久了。
在三名身披由矮人工匠打造最精良百鍛甲的護衛開道下，前方的看客紛紛主動讓路，不僅沒有絲毫的怨懟，還全都是一副榮與有焉的諂媚表情，昆和李天雲兩人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廣場中央拍賣台最前面最好的位置上。
在永旭大陸這邊，貴族就是貴族，不僅在財富上，在權利上也同平民之間拉出了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麼問題，生來如此，世界如此。
感受到身後那無數窺探視線匯聚而出猶如實質性刺芒的視線，李天雲微微感覺有些彆扭，這是他第二次真切感受到昆這個貴族身份帶來的種種特權。
第一次是跟着巡視豐饒領的時候，一個面積足有四五萬平方公里的廣袤土地只屬於一人，對於領地內的人能自主稅收，規劃建築，制定法律，說是生殺予奪都不為過。
若是異位而處，又有多少內心不堅定人會因為毫無的約束的權利而不斷膨脹，自滿，沉溺於這場權利的遊戲當中？
難怪昆一直笑稱自己是個異類。
在這樣一個世界出生的貴族，卻獨獨喜歡藍星那種自由寬鬆的生活氛圍，甚至一度想定居於藍星，這樣的人不是異類是什麼？
巧了，他也是常人眼中的異類。
想來這也是他們能一見如故，能成為朋友的真正原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