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固守明天(代序)(2)

2.固守明天(代序)(2)

一個動人得令人目眩的童話,一次冒險的誘惑。它又一次打動了無數顆年輕的心,激起了他們胸中洶湧的詩,陸天明被這股詩攪騰得睡不着覺。次日一早,他就爬起身挨家挨戶,一個個地動員,熱烈交談、串聯,一遍遍地傳播這個動人的寓。汽笛一聲長鳴,他們揮動着無數雙年輕白皙的手,告別了父老,告別了大上海。陸天明作為領頭人,率領着浩浩蕩蕩的支邊青年大軍,踏上了西去的長途。那一年他只有19歲,肺結核未愈,還在咳血,當然他還不明白,他和他的同道們,從此走上了一條多麼嚴峻的人生道路。

他成了新疆奎屯農場中的一名普通農工。

未曾親身經歷過那種生活的人很難明白,陸天明走過了怎樣艱難曲折的心路歷程。如今,你只需看一眼陸天明那雙像竹節一樣骨節粗實、粗糙有力的大手,就可以想見他曾經歷過怎樣駭人的強體力勞動。這些使我們很自然地聯想到長篇小說《桑那高地的太陽》中,領頭人謝平遭受一群不能返城的上海知青們狂怒的暴打、詰問,那謝平臉上、頭上流着血,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可以想像陸天明心中曾經流過怎樣的血。不錯,人是他動員來的,十多年之後,他們覺自己被騙了。他們的理想之血,被踏進了泥淖中,他們成了誰都不需要的零落人。他們不找你謝平泄、算賬,又能找誰呢?可被打的謝平又該去找誰呢?他只能伸出青筋暴露、滿是血污的雙手仰問蒼天:我們,我們真的錯了嗎?!我們青春、理想的鮮血真的白流了嗎?真得一錢不值嗎?

這一腔淤血成了他寶貴的文學蓄積。

但後來當了農場幹部,利用空餘時間躲在寒氣襲人的倉庫中開始文學創作的陸天明,當時還沒有這份自覺。那時的文學氛圍還不允許他掏心傾肺,他還未曾領悟真正的文學應當是咯血之作。不過雖然最初他只是仿照當時的寫作模式摸索,卻也不自禁地滲入了一些自己的熱淚。30年後,作為一名重型坦克式的作家,陸天明回顧自己的早期寫作時說:“儘管那時也有這許多政治框框的束縛,但我的寫作是投入了真實感的,這真實感來自對於人的關心和感動。”1975年,他的劇本《揚帆萬里》作為新疆惟一來參加全國話劇調演的劇目,在上海演出,引起了轟動。他被中國廣播文工團看中,調到了北京。茲后,在機構的改調中,他又成為中國電視劇製作中心的專業編劇。

回到大城市了,對一個初次闖進京都的青年作者來說,頭一件事似乎應是在京都文學界露一手,在場面上站穩腳跟。然而感覺敏銳、思維快捷的陸天明卻壓根兒沒有想到這一點。在一間斗室中,陸天明關起窗戶,擯絕一切誘惑與喧囂,潛入了他自己心中的那片文學海洋。

茨威格說過:“藝術家的選擇總是預先決定了的。”陸天明非常重視自己的歷史。他的選擇是他在西北荒漠中體力和精神飽經艱辛和折磨的歲月里已經命定了的,那裏的人生感受對他來說鏤骨銘心,永生難忘。

1986年,他向他鐘愛的文學交出了第一張答卷。長篇小說《桑那高地的太陽》一出手,便在文學界的同道者們心中引了一場地震,引起了一種悠長的泣血的思緒,但可惜,由於當時的文學仍與市場處在隔離狀態,這部像重磅炸彈一樣的作品,這部“文革”后出現的堪與《浮躁》《古船》《金甌缺》《心靈史》相匹敵的、十多年後被人民文學出版社評為優秀長篇一等獎的扛鼎之作、這部只印刷了兩千來冊的岩石一樣沉重堅實的小說,沒有引起文學圈外的讀者的注意。雖然如此,當年與陸天明一起奔赴新疆,後來回到上海的老知青們,仍然被這部作品震動了。以至於十多年後陸天明趕赴上海參加他的下一部長篇《蒼天在上》的式時,在書店門口,居然圍滿了手捧陸天明的書,渴盼見他一面,請他在書上簽名的男女老知青!毫無疑問,陸天明是他們心中的代人,他說出了他們積壓許多年無法表達出來的心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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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那高地的太陽(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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