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辦戶口
1979年北京還沒有招手即停的小公共客車,後世的那種出租車更別提了,這時候連私人小汽車都沒幾輛呢。
公交車是有的,都是賊老賊破那種破鐵皮公共,地鐵也有,北京在1971年就開通了第一條地鐵線,不過這條線的開通有戰備的需求,車站不多,買票還需要介紹信,肖衛國沒想過坐地鐵,不順路,他也開不出介紹信。
肖衛國提着個尼龍袋下了公交車,又走了挺長一段路才走到區派出所,他也不敢亂闖。
因為他看到門口值勤的警察胸前竟然掛了衝鋒槍,看樣式還是56式,跟值班的民警說了自己來找秦偉民,肖衛國就老實的走到院子裏等了起來。
秦偉民來的很快,也有可能是一直在所里等着肖衛國,秦偉民跟肖衛國差不多的個頭,三十齣頭,不胖,也看不出瘦來,屬於那種看起來沒多少肉但比較結實的類型。
一身藏藍色的衣服,有紅色領章,帽子上掛着國徽,整體看起來比較像此時的軍裝,只不過這時候軍裝是綠色,警服是藏藍色,這是78式警服的冬裝,夏裝的上衣則是純白色的。
秦偉民快步走出來,親切的拍了拍肖衛國的肩膀道:
“衛國,昨天聽我們家老爺子說你當知青回來了,怎麼樣,在農村還好吧。”
或許是秦大爺打過招呼,秦偉民顯得比較熱情,以前肖衛國跟秦偉民打過的招呼都不多,畢竟差着年齡。
肖衛國小時候秦偉民已經在上學,後來參軍,轉業回來又當了警察,所以見面比較少。
他跟秦偉民的兒子年齡應該相差不多,但畢竟在大雜院裏做過鄰居,互相之間也都知根知底,還是有很強的認同感的。
肖衛國有求於人,此刻見面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還是接話道:
“偉民叔,我去那邊還行,現在去哪都一樣吃不飽飯,那邊還比較缺水,別的還行,農村挺鍛煉人的。”
看出肖衛國有不好意思的神態,秦偉民心裏微微有些因為老爺子專門為肖衛國打招呼辦私事的芥蒂反而消失了,說起來肖衛國在大雜院也算他的子侄輩,看肖衛國此時一身羊皮裝,露在外面的臉和手都被曬的黝黑,頓時開玩笑道:
“看得出來鍛煉人了,你現在曬的就跟個黑煤球似的,還有這身打扮,你難道在農村負責給社員們放羊?”
肖衛國也自嘲笑道:“那好活可輪不着我,我們那村裏有兩個羊倌,一個是老漢,一個是傻子,我從進村那天就瞄準了那個位置,結果那兩個傢伙賊的很,對我是嚴防死守,羊圈都不讓我進去,到我走那天都沒找着下手的機會。”
“哈哈,他們防的對,對待未知的敵人,就該把陣地經營的鐵桶一般,水潑不進。”
“那您可說錯了,我可是他們一個戰壕里的戰友,對待戰友就應該像春天般溫暖才對,他們的完全是誤解了我這個共產主義的接班人,無意間的舉動就傷害了我幼小的心靈。”
兩人開了幾句玩笑,秦偉民拍了肖衛國一下道:“走,叔已經打好招呼了,我今天帶你把戶口辦了。”
秦偉民不管戶籍,他是刑偵方面的警察,官不大,只是個隊長,但在北京的警察系統里還是有點面子的。
秦偉民從車棚推出一個侉子(側面帶斗的三輪摩托車),戴上墨鏡,又用一個圍巾一圈圈的把自己的臉圍了起來,肖衛國抬腿坐進了車斗里,帶了一個棉口罩,也把自己的大棉帽護臉也放了下來。
秦偉民開玩笑道:“你小子準備夠齊全的,知道今天會坐侉子啊。”
“那哪能知道啊,我這是下鄉打獵時的套裝,那邊別看就離咱北京不到四百公里,但溫度比咱這應該能低個五六度。
我們冬天白天打獵放套子,半夜三四點天還沒亮就得起來檢查看有沒有兔子野雞啥的鑽進套子裏,有獵物就解了換地方繼續下套,沒獵物同樣要換地方,大半夜冷得很,沒身好裝備容易把人給凍壞(凍死)了。”
秦偉民把摩托車開起來往分管他們那片區戶口的派出所走,聽到肖衛國說打獵,他感興趣的問道:
“你們那還能打獵啊,都有什麼獵物啊?”
冬天摩托車走起來特別冷,風吹在臉上像用針扎一樣,先是疼得厲害,後來又凍得嘴臉發僵,耳邊風聲噪音也大,說話得靠喊的。
“那邊沒有太大的獵物,最多的叫半雞,好像也叫半斤,學名我不知道,應該是野雞的一種,一隻就半斤左右的分量,燉起來好吃得很,那玩意一落就是一片,還飛不高,好打得很。
兔子和野雞也多,這個白天就得靠圍網和獵槍,晚上放套也行。
以前狼也多,不過已經被殺的差不多了,就去年部隊有人打到過兩隻,我還去看了。
還有獾子,那傢伙個頭不大但凶得很,我打到過一隻,去縣城換了五十塊錢,據說有人要拿回去熬油治燒傷。
對了,我還有絕活,就是冬天抓魚,我從第一年去了就給部隊開始送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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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偉民饒有興緻的又問:“你說的部隊就是你那個KJ朋友的部隊?”這事他是聽秦大爺說起過。
“對,就是他們,他們打獵就是玩,我帶人打獵主要是給社員們補貼家用,沒辦法,窮啊,不過那些傢伙帥氣的很,打獵都帶自己的獵槍,美國貨,不過槍法都不咋地,哈哈哈哈。”
聽到肖衛國說自己確實有空軍朋友秦偉民也羨慕的咂嘴,至於肖衛國說帶人帶槍打獵他反而沒什麼感覺,這時候的民兵都是帶槍的,民間持有量更是世界第一,新中國的強大有一多半原因是那個時候的人都有尚武精神。
國內九幾年才開始大大範圍收槍,現在可不管這個,有些地方的民兵團里甚至有高射炮和榴彈炮,每年民兵訓練的時候都會拉出來用。
“奧,那你們可真好,我們這一天天忙的腳不沾地,我這都多久沒上過山了。”
“您這不是為人民服務嗎,您們忙說明人民有需求,不然社會得亂成什麼樣子。”
肖衛國小小的拍了一個馬屁,秦偉民如何聽不出來,但這個馬屁拍的確實沒錯,儘管他們已經忙的恨不得把自己分身成幾份,但社會治安依舊在一天天惡化。
隨着知青大批返鄉和一批批的青年待業,這種情況只會越來越混亂,直到社會忍耐極限到達一個臨界點,那接下來就會是嚴打,那時候會死一大批犯罪分子。
這點秦偉民不知道,但肖衛國在後世卻聽說過,這也是他急着回北京找到工作的原因之一。
這時候沒有工作的青年有一個通用的稱呼叫“盲流”,這可是嚴打期間的重點關注對象,肖衛國怕死得很,所以他要找工作,什麼工作都行,他要把自己隱藏在普通人中間,直到安穩度過這個階段,杜絕這個隱患。
摩托車很快就到了地方,辦事別提多順利了,秦偉民全程在跟幾個警察同事聊天喝茶,肖衛國只是聽話的把自己的證明都遞交上去,然後在辦事員指點中寫了幾份材料,“咔”“咔”幾個章蓋上去,就被通知下星期一可以來領新的戶口本,今天可是星期五啊,也就是說新戶口三天就搞定了。
留下幾盒大前門,瓜子和果脯也留了二斤,本來人家不要,這時候公職人員還是有黨性的,還講究“不拿群眾一針一線”。
但秦偉民的侄子從鄉下拿回來的土特產就不一樣了,一個戰壕里的戰友的家人就是自己的家人,戰友家的土特產就是自己家的土特產一樣,正好中午把瓜子炒一炒中午大家吃飯的時候嗑了,關鍵是這玩意好吃,稀缺,還不貴。
其實辦戶口應該先去社區開證明的,不過有秦偉民帶着,這個流程方面就不那麼僵硬了,辦完戶口去了一趟社區,又是“咔”“咔”兩個章蓋了下去,社區的李副主任從此也多了一個侄子,同樣兩斤土特產奉上。
這趟手續辦下來,人情關係體現的淋漓盡致,一回生兩回熟,肖衛國打算在北京紮根,認識這幾個人對他非常有用處。
從街道辦事處出來,肖衛國一臉的開心之色溢於言表,他沒想到事情會辦的這麼順利。
接下來就是搞定工作的事了,軋鋼廠那邊秦偉民說不上話,人家那是幾萬人的大廠,工業部里挂號的,級別還很高,廠里自成一體,甚至連安全問題都主要靠自己廠里的保衛科,保衛科甚至配備有重機槍和衝鋒槍,據說還有迫擊炮和山炮。
“偉民叔,今天真是太感謝您了,這事我要是自己來辦,年前能辦下來我就得燒高香了。”
秦偉民知道肖衛國說的是實情,自己辦事光問明白程序,再按部就班的走流程,沒有一兩個月可能都辦不下來,再說了,也沒有誰會天天就守着辦這點事啊。
“哈哈哈,小事一樁,你這聲叔可不能讓你白叫,我待會還有個案子的線索要跑一跑,你自己回去吧,叔就不送你了。”
“您忙您的,反正戶口也辦下來了,接下來我最富裕的可能就是時間了,您給我放公交站就行。”
車斗的尼龍袋裏剩下一小袋東西,這個更重一點,大概有三斤多,這是給秦偉民的,肖衛國辦事雖然略顯稚嫩。
但也有理有據,秦偉民已經不再拿他當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看了,秦偉民有事要忙,兩人臨別之際約了次日晚上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