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姐妹(4)
福梅說:好,我回去打聽打聽,看有沒有配得上福蘭的人家。婚姻大事不能馬虎,五嬸子您可不能着急。
五嬸子說:我咋不着急呢!你看你,比福蘭才大一個多月,你都成家半年多了。福蘭呢,這會兒連個人家都沒說好。
直到這時,福梅的第一感覺還沒消失。自己一個嫁到卞莊挺好的,把陳庄別的閨女再拉扯過去,不見得就好。至於會有什麼不好,她仍沒有預料過。第一感覺雖沒有消失,但經不起時間的消磨,消磨久了,感覺就模糊了,不知不覺就起了變化,不是原來的第一感覺了。
五嬸子還有話:把福蘭說到卞莊多好呀,你們姐妹倆可以就個伴兒,福蘭有啥做得不對的地方,你這當姐的可以說說她。你家有點啥事呢,你福蘭妹子還可以幫幫你的忙。你要是把福蘭的媒說成了,過年燒香時我在老天爺跟前給你“願意願意”,讓老天爺保佑你越來越有福。
福梅說:看五嬸子說的,我可當不起。福梅被五嬸子說得有點高興,一高興就提到了卞玉春。她說她婆家那庄有個開打面機的小夥子,好像還沒有對象。一把卞玉春說出來,她就有些後悔,怕五嬸子盯住不放,不願多說下去。
五嬸子眼睛亮了一下,果然把福梅提到的人盯住了,讓福梅說說,說說。
說什麼呢?福梅說她對卞玉春不是很了解,恐怕說不好。
那麼五嬸子就向福梅提問,小夥子長得咋樣?上過學沒有?人正道不正道?小夥子家裏幾口人?弟兄幾個?家裏房子有幾間?等等。
五嬸子有問,福梅就得回答。五嬸子提的問題。她都回答上來了。答着答着,福梅說順了口,好像真的已經擔當起媒人的角色,說的都是對卞玉春有利的話。說得後來,她把前面說的消極的話忘到了腦後,積極性高漲起來。她甚至斷福蘭和卞玉春天生就是一家人,他倆要是成了親,誰家的日子都比不上他們兩個。
五嬸子臉上的笑早就固定住了,既然如此,那就快讓福蘭跟人家見個面吧。
由福梅兩頭牽線,福蘭和卞玉春在福梅的娘家屋裏見了面。見面相親的過程就不必細述了,反正男女雙方都沒有太大的分歧,這樁親事算是成了。見面之後,福蘭曾提出嫌卞玉春的個頭兒矮了一些。福蘭拿卞玉春和福梅的丈夫比,說卞玉春比姐夫矮着一頭呢!福梅勸福蘭:個頭矮的人聰明,別看俺家你姐夫高,你姐夫是個大傻瓜。福蘭要的定親的彩禮重一些,卞玉春人矮了,她的意思要在彩禮方面得到一些補償。這樣重的彩禮,一般人家是承受不起的。然而卞玉春家的人沒說什麼,托福梅一次性如數把彩禮給福蘭送去了。
在卞玉春和福蘭準備結婚的日子裏,雙方許多事都是徵求福梅的意見,都是通過福梅傳話,請福梅幫助張羅。比如福蘭要給卞玉春做一雙鞋,卞玉春說不用做了,他現在都是穿買的鞋,穿皮鞋,做的布鞋基本不穿了。福蘭堅持要做,說這是老輩子傳下來的規矩,人不管走到哪一步,規矩還是要守的。卞玉春答覆:好好,那就做吧!光為做鞋和不做鞋,福梅就在兩個村之間來回跑了好幾趟。之後,福梅還要從卞玉春家給福蘭拿鞋樣子。鞋做好了,還得福梅從福蘭手裏把鞋接過來,送到卞玉春手上。福梅跑得像織布機的一隻梭,梭后牽着一條線。福梅想,她哪裏是牽線的人呢,簡直成了牽線的梭。
福梅沒有任何怨,說她有點樂此不疲也不為過。男家和女家對她的感謝就不用說了,她聽到的都是對她的誇獎,說她做了一件大好事,說她積下了一份德。連丈夫也刮目相看似地對她說:你可以呀,沒想到你還能當媒婆兒。是呀,福梅原以為給人介紹對象很難,成功率很低,不料想做起來並不難,她一出馬就介紹成功了一對。福梅覺得這是她所取得的一項成果,有成果在心,她免不了有點沾沾自喜。到了這時,她的第一感覺完全退隱了,已被成就感和喜悅代替了。
在卞玉春和福蘭舉行成婚大禮時,福梅感到自己也極其風光。她起碼有三重身份,卞玉春把她看成本家人,福蘭把她當成娘家人,同時她還是卞玉春和福蘭的媒人。去卞玉春家湊喜兒看熱鬧的人很多,院裏院外都站滿了人,但具有三重身份的人只有福梅一個。看着雙喜簽子紅蠟燭,看着穿戴一新的新郎新娘在司儀的誦禮聲中搞夫妻對拜,聽着響成一片的鞭炮聲和人們搶喜錢喜炮的歡呼聲,福梅頗為得意。她想,人們應該知道,卞玉春和福蘭的結合,是她一手促成的,沒有她的跑前跑后,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隆重場面。如果今天上演的是一場戲,這場戲的策劃、編劇、導演都是她。她今天特意修了眉,凈了面,臉上撲了粉,還穿上了結婚時穿的衣服,滿面的春風蕩漾,好像她自己也有大喜事一樣。恰好福梅的丈夫也被卞玉春家請來當陪客,福梅走過丈夫身邊時,就有人推福梅往她丈夫身上碰,嚷着讓他們倆親一個。丈夫沒有躲,趁勢把她的肩膀扶住了,笑着說:你們不要鬧錯了對象,別把我的新媳婦兒碰壞了。有人把她丈夫的話接過去,說現在福梅碰不得,因為福梅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福梅懂得這話的意思,臉一下子紅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