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奸臣篇:昭昭明月,獨飲清秋49

第457章 奸臣篇:昭昭明月,獨飲清秋49

謝芸面無表情的看着戰後清點的數據,那一個個數字,如今已經讓她麻木。

一陣風吹來,房間陷入了黑暗。

她就這樣坐着,直到副將推門進來。

副將一邊將燭火重新點燃,一邊開口道:“公主的遺體,明天一早運往京城,條件有限,天氣又越來越熱,只怕到的時候,已經有異味。”

謝芸輕輕嗯了一聲,她看似平靜,卻被搖動了心底的那一潭水。

李漓慕的死給她造成了很大的衝擊。

謝芸對皇室並沒有什麼敬畏之心,對這些嬌滴滴的公主更是從來沒有放在眼裏過。

她平等的瞧不起那些只知道管家刺繡相夫教子的女子,瞧不起她們為了那點榮華富貴,去小心翼翼討好那些男人。

她看過黃河,看過大漠,見過最壯觀的殘陽落日,感受過敵人血濺在臉上的感覺,感受過揮刀時的力量,她也去過那繁榮的二十四橋,看過陽春白雪,看聽到過胭脂河畔的溫聲細語……

她看過太多太多旁人沒有看到過的風景。

她有太多想要追求的東西,情情愛愛對於她來說,有則錦上添花,沒有也無所謂。

所以她不能理解,不能共情那些人,但是不妨礙她能幫則幫。

不妨礙她出手教訓那家暴妻子,寵妾滅妻的紈絝子弟,也不妨礙她給那喜歡毀人清白的賤男渣女兩刀,更不妨礙她一邊皺着眉頭,一邊幫那些女子擦眼淚。

謝芸處理完手中的事,又寫好了軍報交給人快馬加鞭送去京城。

她去看了李漓慕的遺體。

李漓慕這人,謝芸不了解,謝芸只知道她體弱多病,從小到大一直吃藥,被皇帝皇后捧在手心裏疼着愛着。

謝芸目光勾勒着李漓慕的五官。

她想,可惜這人活着時,自己和她不認識,沒有成為朋友。

看着這麼瘦,真讓人心疼。

唐染得知李漓慕自殺祭旗消息后,神色一陣恍惚,彷彿靈魂出竅了一般,被旁邊李溫卿摔在地上發出的清脆響聲,又重新拉回了體內。

李溫卿臉色煞白,扯了扯嘴角,想要說些什麼,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四周沉重得可怕,過了半響,李溫卿才找回聲音,開口道:“她,”

她使勁的咬着嘴唇,直到鮮血蔓延,最終只能像悲鶴髮出一聲悲鳴,用手死死的壓住心口,卻依舊覺得整顆心像是被人用手攥緊,疼得她生不如死。

她想問問自己的姐有沒有什麼遺言。

想問問那一場戰事。

想問的太多……

可是一句話,也問不出來,只能任由眼淚狂飆,像遊魂一樣聽着。

李溫卿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宮的,不知不覺走到了李漓慕住的地方。

太后一個人坐在地上,眼神空洞麻木,聽到腳步聲回過頭去,輕聲開口道:“小十來了呀。”

李溫卿走到她的身邊,望着她頭上的白髮,心酸的厲害。

“母后。”

“哀家沒事,以漓慕的性子,絕對不會苟且偷生。”

各種情緒交雜在一起,讓太后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被擠爆了。

她為自己的女兒驕傲。

又覺得悲哀。

她輕輕嘆了口氣,繼續道:“這一切都是命吧,是漓慕的命,是生於帝王家的無奈,希望她來世能夠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平平安安長大。”

李溫卿心頭越發的苦澀,明明最難過的是眼前的人,但是她卻反過來安慰自己。

太后又道:“她比我和先帝想像中的勇敢,是我們平日裏太過於小心翼翼了,反而讓她失去了許多的快樂,是我們虧欠了她。”

李溫卿頭一次感受到那一句,愛是常覺虧欠。

太后拉過微微走神的李溫卿,目光柔和的看着她,輕聲道:“母后沒有多少日子了,溫卿,你性格謹小慎微,聰慧又懂得隱忍,從來不沾惹那些是非,但是母後知道,你對北齊的心不比你哥哥姐姐少,現在外面,對你已經有許多不好的罵名。”

李溫卿惶恐搖頭,眼底帶着一絲從未有過的害怕,慌忙開口道:

“母后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北齊也一定會越來越好。”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才剛誇完你聰慧,怎麼這時候犯糊塗了,你雖不是我所生,卻也是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看的。”

太後知道李溫卿所有的事,甚至還跟着參與了李溫卿和唐染一起組織的唐氏騙局。

李漓慕死了,她也沒了活下去的希望。

太后溫柔的看着李溫卿:“你父皇是人人唾罵的昏君,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相伴數十載,久到很多記憶都快忘記了,一個妖后的名聲也說得過去。”

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她不想自己這個女兒再背負罵名。

唐染是男子,背負罵名已經這般艱難,未來更是生機寥寥。

更不要說李溫卿這個公主,觸碰了那些人的利益,那些人絕不會管她是不是公主,會撲上來撕咬她的血肉。

太后不怕李溫卿死。

怕的就怕李溫卿未來生不如死,連死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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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背着所有的罪名走。

她知道這段時間,李溫卿的名聲已經搖搖欲墜,雖然還沒有超過唐染這個奸臣的名聲,可照這樣子發展下去,最後的結果只能是遺臭萬年。

太后看着李溫卿,眼裏帶着一抹溫情,偶爾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了自己當成眼珠子疼愛的李漓慕。

她忽然覺得,那個漓字取得不好。

是他們做父母的錯,沒有為孩子取一個好字。

太后回過神來,看清眼前的少女,

李溫卿這段時間,經歷了好幾次暗殺,要不是命大,只怕早就死了。

李溫卿聲音哽咽:“我沒有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母后,我什麼都沒有了,現在你也不要我了嗎?”

她又何嘗不是把太后當成母親來看。

那一句母后,喊的絕不是一個稱呼。

李漓慕死了,太后也活不下去了。

她肉眼可見的瘦弱下去。

不過才短短几天,已經病入膏肓。

她說她在等,等見自己女兒最後一面。

唐染進宮見到她時,幾乎認不出這個形容枯槁的女人。

“唐染。”太后也看着唐染,由貼身侍女攙扶着,慢慢朝前走:“陪哀家去御花園走走吧。”

唐染默不作聲的跟在太後身后,忽然見她停下了腳步,抬頭望去,只看見她停在了一簇開得正好的花面前。

太後面露傷感:“御花園中的花無不名貴,這不起眼的鄉間野花,還是當年漓慕和她的姊妹在路旁挖的,先帝特意在御花園弄了一塊地,給她們種花搭鞦韆。”

野花這事唐染沒有參與,不過一旁的鞦韆,卻是當年他跟着親手做的。

那時候皇帝年輕,皇后雍容華貴,就連唐染的父親也還活着,幾人站着不遠處看着那幾個孩子,時不時傳來幾聲哈哈大笑。

唐染的眼裏也帶着一抹懷念,搭話道:“沒想到這些事,太后都還記得。”

“大概是人要死了,以前模糊的記憶,現在反而歷歷在目,總覺得昨天才發生一樣。”太后也絲毫不避諱這些,伸手去摘了一朵野花。

她笑道:“就像當初你不過小小的一個,性格還有些莽撞,如今已長這麼大了。”

現在的唐染身姿欣長,面如冠玉,褪去了幾年前的青澀,身上的權威越發的濃重起來,一個極具壓迫性的眼神就能讓人大汗淋漓,讓人又敬又畏。

太后和唐染的父親是舊識,仔細算算,還有些搭的邊的親戚關係。

不過這京中的關係若真要理清楚,除了那些剛剛考上來寒門的學子,其餘的無不沾親帶故。

太后找唐染來,本身就是為了聊聊天。

很多事,也只能和唐染聊。

太後身體不好,卻倔強的去了先帝夏日最愛乘涼的亭子裏,便讓侍女下去。

太后收起一瞬間的睹目思人,就和唐染絮絮叨叨的聊了起來。

最後,她開口道:“苦了你了。”

“是我們太過自私,將北齊所有的一切全部壓在了你的肩上,唐染,這是整個北齊虧欠你的,也是我李家這輩子也還不清的。”

唐染神情平淡:“這一切,都是唐染的選擇。”

他愛北齊,愛腳下的這塊土地,愛這塊土地生長出來的每一粒種子。

所以他才毅然決然的走上了這一條赴死的路。

他頹廢過,崩潰過,痛苦過,可是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北齊。

忽然想起和先帝敞開心扉那一夜,那寒冷的尖刀又一次貫穿了心臟,疼得他痛不欲生。

他曾經也心疼過先帝。

他清楚的知道,先帝心中的鬱郁不得志,知道他明明有着雄才偉略卻只能工作渾渾噩噩,知道他毒發時殺掉自己親人的痛苦。

他崇拜這個君王和崇拜自己的父親一樣。

但過去卻給了他狠狠的一刀。

他眼裏痛苦無奈,從聖明變得昏庸的君王,他敬愛崇拜引以為傲的父親,曾經是害死了北齊五十萬大軍的劊子手,是害得那麼多家庭家破人亡的兇手。

他愛他們,可是他也愛北齊。

他們教他的,他們卻沒有做到。

所以他覺得自己被背叛了。

唐染回過神來,對上太后擔憂的目光,溫和的笑了笑:“赤裸而來,赤裸而去,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皆求一個問心無愧。”

這世界本就是一個巨大的棺材,他每天躺下練習葬禮,直到有天再也掀不起被子。

唐染沒有等到李漓慕的屍體運回京城,就出發去了邊關。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邊關,彷彿空氣中都瀰漫著微微的血腥味。

“宸國的皇帝也來了。”

謝芸斜瞥了唐染一眼,默然點頭,開口道:“這些日子一直攪着,看似大大小小的戰爭不斷,不過都是等趙連燁。”

所有人都知道。

可謝芸沒有辦法,只能守好這裏。

讓她沒有想到,唐染居然會跑到這裏來。

聽說,唐染這個奸臣最怕死了。

如今最怕死的奸臣來到了戰場,那些平日裏大義凜然喊着忠君報國的人卻還在富貴鄉里,享受着錦衣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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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染出去了一趟,揪出了一個熟人來。

“喂喂喂,唐染,你幹嘛。”

唐染無言,謝芸也一言難盡的看着穿着小兵衣服的九皇子。

九皇子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不滿的看着扯着自己衣服的唐染,開口道:“唐染,你這是以下犯上,欸欸欸,錯了,錯了,我錯了,輕一點,在外人面前給我點面子啊……”

謝芸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道:“九皇子,你怎麼在這裏?”

九皇子哼了一聲,不理謝芸。

謝芸,當初,打!過!他!

他可沒有那麼容易原諒她,畢竟,他是一個記仇小肚雞腸的男人,至於什麼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的話,在九皇子這裏就是放屁。

謝芸看着他這副樣子,撇撇嘴,側過頭去問唐染:“要不要把他送回去?”

送回去?

九皇子立馬急了:“為什麼要把我送回去?我不回,就算你們倆把我綁回去,我也爬着過來,不要給我姐報仇。”

他眼淚汪汪的看着城牆上染血的那一面旗子,一陣風吹來,迎風飄揚,那北齊兩個字,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肯定是他的姐知道他來了。

她在支持他,在鼓勵他。

對於九皇子的這套言論,謝芸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的開口道:“九皇子,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身份會影響到很多人,大家會下意識的去保護你。”

“可是……我可以不是九皇子,卻不能不是北齊的百姓。”

九皇子抬起還是固執的看着那一面旗幟,聲音輕輕的:“我可以做一個無名小卒,可以做任何人,什麼功名利祿,名留青史,對於我來說,從來不是我的追求。”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不怕別人笑話,在這些事發生以前,我只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活不了就死,摔了個坑就地躺下,我好像每天都在忙,但又不知道在忙什麼,我好像很充實卻又很空虛,我找不到任何的意義。”

“可是,現在我知道了。”

他的眼睛很亮,迸發出一種極度激動的神色。

他會長大,只不過這份長大來得有些慘烈。

謝芸和唐染點頭讓他留下來,卻也提出一個要求,不得向任何人暴露他皇子的身份。

謝芸神色帶着冷酷:“要是你帶來什麼麻煩,我會毫不猶豫的放棄你或者殺了你,別想着因為皇子的身份,我會顧忌什麼,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更不要說只是個身份。”

她是真的說到做到。

至於後面會不會被秋後算賬,謝芸不在乎。

九皇子重重的點頭:“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帶來任何麻煩,謝芸,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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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裙袂之下,眾生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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