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真是個瘋子
街上少有的行人步履匆匆,抱頭鼠竄,紛紛找能避雨的地方。
趙稚不躲不避,任雨點砸在身上,彷彿這樣,能減輕些內心的痛苦。
有風聲雨聲掩飾,她邊走邊哭,越哭越傷心。
身後的木門吱呀一聲,重新被人打開,趙稚發覺頭頂的雨突然停止了。
她仰起脖子,順着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往上看,見到的是重新戴好人皮面具的崔笙鶴。
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對方的腰,萬分委屈地喊了一聲,“哥哥”。
崔笙鶴的身體一時僵硬起來。
他空着的另一隻手微微發顫,攥起鬆開,鬆開攥起。
許久,他才將手緩緩抬起,落在趙稚的頭頂,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頭。
不遠處,傳來踩着泥水噠噠的清脆馬蹄聲。
趙稚渾然未覺,緊緊地抱着崔笙鶴。
卻不知,這一幕盡數落在馬車裏那人的眼中。他氣得青筋暴起,發狠地說道,“蘇木,直接撞過去!”
蘇木剛要說這樣怕是不妥,沈含山抽出佩劍,直接刺在馬屁股上。
馬兒受驚,嘶鳴一聲,狂躁地在雨中的長街上奔跑起來,眼看就要撞上趙稚與崔笙鶴二人。
崔笙鶴聽到馬蹄聲臨近,原來撫着趙稚頭頂的手迅速下滑到她的腰部,將她用力一帶,二人擎着傘騰空而起,在馬車撞過來的一剎那驚險地避開了。
在半空中旋轉了大半圈后,崔笙鶴才帶着趙稚緩緩落在地面。
他擔心地看向她的肚子,關切地問,“有沒有嚇到你?”
趙稚此時痴痴地望着他,半晌才開口,“哥哥,方才那一幕,實在是太帥氣了。我以往看的話本子裏,英雄救美的場景,如今照進現實了。”
崔笙鶴鬆開攬着她腰肢的手,望了望漫天的雨幕,催促道,“別犯花痴了。快些回家吧,免得再遇上什麼瘋子。”
趙稚這時才心有餘悸地看着遠去的馬車,自言自語道:“這是誰啊?這麼瘋狂!下雨天,又是夜裏,真是瘋子!”
崔笙鶴望着馬車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方才那個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如此狠毒且隨性之人,竟敢在皇城腳下公然傷人,除了當今瑞王,崔笙鶴實在想不出還有其他人有此膽量。
他憂心忡忡地看向趙稚的肚子,如果瑞王得知趙稚懷有身孕,不知道還會做出怎樣瘋狂的舉動來。
他根本不敢去想像,更不敢去賭那個可能性。
“只只……”崔笙鶴似乎有話要說,但欲言又止。
“嗯?”趙稚好奇地看着他,不解地問道:“怎麼了哥哥?”
崔笙鶴卻沉默了起來。
夜色如墨。漫天的雨幕里,只聽得到雨點砸在油紙傘上的聲音,以及兩人雙腳踩踏雨水的聲音。
“你有沒有想過,去看看外面廣闊的天地呢?”崔笙鶴終於鼓起勇氣開口詢問。
趙稚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我當然想啊!不過我還是得先問過我娘才行。”
崔笙鶴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確實應該徵詢一下趙夫人的意見。這樣吧,反正我也要送你回家,不如就趁這個機會去見一見你的母親,跟她商量一下讓你隨我一同外出遊歷的事情。”
“好呀!”趙稚立刻高興起來。
她正好發愁,隨着肚子一天天變大,這件事情遲早會瞞不住。
如今倒是有了一個不錯的解決方案。
快到趙府的時候,趙稚遠遠看到母親站在門口等。寶珠為她打着傘,門房提着燈籠,往他們這邊張望。
“夫人!二小姐回來了!”
寶珠開心地說。
張綰看到趙稚的裙擺都濕了,面帶慍色,嗔怪道,“怎麼就不知道早點回來,着涼了怎麼辦?你這身子你——”
崔笙鶴聽張綰這意思,她應該也知道趙稚懷孕一事了。
他乾咳一聲,打斷張綰的話,打招呼道,“晚輩崔笙鶴,見過趙夫人。”
“你是只只先前給我提過的義兄?”張綰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崔笙鶴,可光線太暗,她什麼也看不出來。
“謝謝你謝只只回來,不如去裏面坐一坐,喝杯熱茶再走。”
她本是客套的話,沒想到崔笙鶴爽快地應下來,“那晚輩恭敬不如從命了。”
張綰一面吩咐寶珠攙着趙稚回自己的房間換身乾淨的衣服,一面招呼崔笙鶴在前廳坐下。
崔笙鶴也不拘束,大大方方地坐下。
這倒是有些出乎張綰的意料。不過轉念一想,她便想得通了。崔笙鶴是商人,自然去哪裏都不會有拘束感。
見四下無人,崔笙鶴開門見山,低聲道,“趙夫人,請冒昧晚輩突然造訪。實在是事態緊急,晚輩想聽聽趙夫人的意見。”
張綰以為趙稚又整出什麼么蛾子來。忙坐正身子問道,“只只給你添了什麼麻煩?”
崔笙鶴便將自己發現趙稚有身孕一事說了。
與他的猜測一樣,等他挑明趙稚有身孕這件事,張綰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她結結巴巴地問,“你,你如何發現的?你,你們兩個?”
崔笙鶴示意她不要胡亂猜測,自己和趙稚清清白白,他對趙稚只有單純的兄妹之情。
“崔公子為何對我家只只關愛有加?縱然你們結成義兄妹,可你們認識的時日並不長,感情不該如此深厚?”
張綰問出自己的疑惑。
崔笙鶴微微一笑,“說句唐突的話。晚輩不明白,只只為何總是以假面示人。我與只只初遇那天,碰巧見過她的真面目,像極了我的一位故人。”
張綰死死盯着崔笙鶴,面如死灰,她質問道,“崔公子到底是什麼人?”
崔笙鶴正色道,“一個永遠也不會傷害只只的人。”
“你,你身上有沒有半塊陰陽玉佩,快拿給我看看?”張綰神情激動地問。
聽她提到陰陽玉佩,崔笙鶴亦是一愣。
他望着張綰片刻,從懷裏摸出半塊陰陽玉佩,交給對方。
張綰藉著燭光慢慢地摩挲玉佩上的紋理,眼眶瞬間濕潤了。
她顫抖着手將自己身上的半塊玉佩也取了出來。兩塊玉佩合在一起,嚴絲合縫。
“你……你果真是阿姣的孩子?”
張綰激動得聲音都在發抖。
崔笙鶴重重地點了點頭。
“晚輩此前收到密信,我母親的另外半塊玉佩在趙府主母手上。我原先並不知道只只的存在。更不知道,您就是只只口中的母親。”
張綰泣不成聲,“那天阿姣被抓……我只顧得上只只……沒想到,你竟然是……”
“娘,你們聊什麼呢?還沒聊完?”
趙稚換好衣服,從旁側走過來。
“沒……沒什麼……”
張綰忙背過身去,擦去眼淚。
崔笙鶴上前一步,擋住趙稚的視線,說道,“趙夫人只是聽到我們要出去一陣子,心中不舍,有些傷感罷了。”
趁崔笙鶴與趙稚說話的功夫,張綰悄悄地將玉佩塞到崔笙鶴的手裏,然後借口天色太晚,催促崔笙鶴早些回去休息。
張綰原本想着明天帶着崔笙鶴一起去面見太后,將趙稚的身份同他說清楚。畢竟趙府人多嘴雜,很多事情不方便在這裏說開。
然而,事與願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