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割袍
不知何故,在看到林圖讓人捎來的三副對聯后,岳楓的臉色就變的極為難看起來。
對完第一聯后,岳楓凝神了片刻,很快又提筆刷刷寫下:“我不是鳥,外焦里嫩飲九尊。”
福寶掂起腳看了一眼,疑惑道:“你這第二聯對的好奇怪。”
“怎麼個奇怪法?”
見又是黃雲這個狗皮膏藥在纏着自己,福寶沒好氣道:“林圖的徒手搓雷,應該是擂台的擂字;而岳楓的我不是鳥,應該是白鵝鎮的鵝字。”
“原來還有這層含義!”黃雲恍然,隨即又疑惑道,“這不是對的很工整嗎?”
福寶白了他一眼:“懂不懂尊老愛幼?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你說你說。”
福寶哼了一聲,才接着道:“我之所以說怪,並不是指兩聯的上半句,其實上半句倒還行,算是猜字遊戲。就是兩聯的下半句都有些奇怪,感覺像是在隱晦地表達某種意思。”
說著,福寶一臉懷疑地看着岳楓。不過岳楓面色平靜,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
這時突然有人大聲道:“鬼手應該是指鬼王寨的青鬼手鍾離谷!”
“然後呢?”
被這麼一問,那人頓時訕訕不說話了,他也不知道抱薪救火暗含的意思是什麼。
這時黃雲眼珠子轉了轉,向福寶蠱誘道:“小天才,你也來對一聯啊。”
福寶卻看出了他的不懷好意,翻白眼道:“對什麼對,不清楚對聯真正暗含的意思,硬對也只不過是牛頭不對馬嘴!”
倒是岳楓身後的樊朵朵,神色頗有些不自然。她輕輕拉了拉樊梅生的袖子,樊梅生看了她一眼,卻只是輕微搖了搖頭。
經過剛才福寶的解釋,樊氏父女明白林圖多半是在向岳楓點明鍾離谷的事,就是不知道岳楓到底是怎麼理解的。
接下來岳楓沉默了大概一刻鐘左右,才開始在掛軸上寫道:“大大小小數十國,三日不黍,五日不栗,七日不稷吃灰米。”
福寶再次掂起腳看了片刻,然後邊鼓掌邊說道:“好,你這下聯對的真好!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對出來,還對的那麼好,你也算文采飛揚了!”
黃雲也盯着看了半晌,結果愣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突然發覺有人在擠自己,等他惱火地回頭一看,發現是不知什麼時候又冒出來的陳夫子時,他神色一喜道:“夫子給說說這聯對的怎麼樣?”
他可不想讓福寶這臭屁的小屁孩一直出風頭。
隨着黃雲讓開位子,陳夫子盯着看了半晌,拂須頷首道:“確實不錯。”
黃雲當即追問:“怎麼個不錯法?”
結果陳夫子直接沉下臉,不悅道:“不錯就是不錯,你要是看不懂,就回去多讀書!正所謂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
當初黃雲上私塾的時候,負責授業的便是陳夫子,那時他覺得陳夫子講學的時候和和尚念經差不多,嘮嘮叨叨影響睡眠。
如今見他又要開始嘮叨的模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身體頓時回憶起了,當初被陳夫子這魔音支配的恐懼。
他當即大聲說道:“小天才來給我們說說,這一聯對的怎麼個好法?!”
福寶也有些煩陳夫子的嘮嘮叨叨,並且覺得他有些裝模作樣,說不定根本就沒看懂岳楓這一聯對的好在哪裏!
孩童心性的他,帶着幾分炫耀的意味說道:“岳楓這一聯確實對的好,他以儒聖誤解顏子偷吃米的典故,對奸雄武皇帝偷斷屋樑的典故,可以說對的絲毫不差!”
有人恍然:“原來如此,原來對聯里的數十國,指的是百家爭鳴時的列國!”
這時黃雲突然湊上來,笑嘻嘻地朝岳楓說道:“岳公子,這副掛軸我想買下來掛在我家酒樓,不知能否割愛?”
岳楓尚未答話,福寶卻已跳腳:“不賣!”
黃雲聞言沒好氣瞪了他一眼,嘲笑道:“我又不是跟你買!”
“但這副掛軸本來就是我的!”福寶一臉警惕地看着他,道,“我可從來沒說過,要將這幅掛軸送給岳楓!”
“我只是來幫林圖傳話而已,這掛軸本來就是林圖借用我的,如今自然依舊還是我的!”
黃雲惱火地看着福寶洋洋得意的模樣,他其實不太相信福寶這番說辭,但他又沒什麼證據。
眼珠子轉了轉,黃雲笑着勸道:“就算這掛軸是你的,但是這三副對聯畢竟是林圖和岳楓兩人對的不是?”
“你將其拿回去,頂多也只是放在家裏自己欣賞;但是如果交給我,待我將其掛到我家酒樓,就能讓千千萬萬的人欣賞到他們兩人的文采!”
“叔叔相信你,你肯定不會那麼自私的對不對?”
不少人詫異地看着黃雲,沒想到這傢伙除了敗家之外,生意頭腦和口才竟都還不錯!
黃雲這番話確實擊中了福寶的軟肋,他年紀不大,如今又是眾目睽睽的,如果自己拒絕,會不會被認為自私?
“好吧。”
見福寶頷首,黃雲當即欣喜欲狂,然後他又聽見福寶道:“去拿筆墨紙硯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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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雲一愣,下意識道:“要這些幹嘛?”
福寶翻白眼道:“笨,當然是給你謄抄一份啊!”
聞言,黃雲差點吐血,沒想到這小屁孩竟只是想給自己謄抄一份?如果不是真跡,還用得着你來寫?!
黃雲強壓住怒氣,擠出笑容道:“我需要的是這幅真跡。”
“你要真跡幹嘛?”福寶一臉奇怪的模樣,“你不是說,只是想讓更多的人見識到他們兩人的文采?那要對聯就行了,要字跡幹嘛?”
“而且你確定不用我謄抄嗎?我跟你說,我寫的字可比他倆好看多了!”
看着福寶那信誓旦旦的模樣,黃雲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懶的再搭理他。
福寶大為遺憾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便欲抱起掛軸離開。
“等等。”
說話的是岳楓,接着在福寶,以及在場幾百人驚愕的目光中,只見岳楓持着扇子一揮,竟將自己的衣袍切下一角。
不等岳楓說話,福寶已經主動將這角衣料撿起,一臉興奮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割袍斷義嗎?好刺激!”
不少人一臉古怪地看着激動的福寶,覺得這個小孩的腦迴路,還挺奇特的。
“我會幫你轉交給好色臭大叔的,看他到時候會不會哭死,哈哈哈——”
說著,福寶已經抱着掛軸一溜煙跑掉了。
原本還有不少人,想暗中跟上福寶,將掛軸搶過來,畢竟剛才黃雲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表示出收購意願。
誰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見不到這小屁孩的身影了。這讓不少人暗自詫異,覺得這小豆丁跑的也太快了,快的都不正常了。
福寶跑的確實快,別看他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的模樣,但是已經練武有段時間了,單就輕功,尋常江湖人都比不過他,比如林圖。
福寶七拐八彎繞了一圈,發現還有個看起來不會功夫的傻蛋,跑的都快累趴下了,還在四處張望着尋找自己,並且看起來神色極為焦急的模樣。
福寶想了想,還是現出了身形,道:“喂,你找我嗎?”
這人抬頭一看,發現正是在擂台大出風頭的福寶,神色大喜道:“小朋友,你是不是認識林圖?能不能幫我給他帶句話,就說鐵牛想找鬼王寨的人殺他!”
“鐵牛已經開始前往鬼王寨了,今晚大概會在小牛坡落腳!”
說完,也不顧福寶答不答應,這人竟直接跑掉了。
福寶沒聽過什麼鬼王寨,但是這種名頭一聽就不大可能是什麼正經地方。他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接着又繞了好幾圈,才開始返回家中。
福寶的家,是一處坐落在白鵝鎮偏僻角落的農家小院,此時院裏掛着一些在晾曬的字畫。
福寶回到家中時,發現林圖正和自己母親有說有笑的,看模樣多半又是母親在教林圖練字。
這色胚又在打母親的主意!
福寶憤憤地瞪了林圖一眼,隨即想到手裏的掛軸、破布,還有剛才那人要傳遞的話,他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了笑。
福寶湊近看了看林圖寫的字,頷首道:“喲,寫的不錯嘛。”
林圖剛神色一喜,又聽見福寶接着道:“都快趕上我一歲的時候了!”
這讓林圖的臉色當即垮了下來,而一旁的種夫人忍不住“噗嗤”一笑,不過很快就板起臉訓斥了福寶一句。
而林圖更是不客氣地敲了福寶腦瓜子一記,頓時讓他眼淚汪汪的。
說來林圖結識福寶母子,也是巧合。
昨天他搬到這旁邊的農家小院后,在苦思冥想該怎麼應對今天的比試時,意外發現旁邊的院子竟晾曬有不少字畫。
出於好奇,林圖走進了院子,然後見到了正在練字的福寶,以及在一旁焚香彈箏的種夫人。
當時種夫人穿着一身純白的長裙,十根毫無瑕疵的玉指在琴弦上翩然舞動,美妙的琴聲同清風一同刮過,林圖只覺得清風拂面,琴聲悅耳。
清風拂落了少許青葉,也拂起了那一抹烏黑的髮絲,自香爐飄起的裊裊輕煙,遮不住那張美輪美奐、美到讓人窒息的臉龐。
那一刻,時間彷彿已經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