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世界的終焉，起始於虛無
雨水沖刷着這個瀕臨崩潰的世界，身處禁區的黃泉倚靠着牆壁坐下，而在她來的道路上死去的祟物幾乎堆滿了整個街道。
自從上一次離開后，無處可去的黃泉就前往了各個禁區不斷斬殺祟物，她已經感知到了自身正在化為虛無，這個世界正在遺忘她。
為此，黃泉必須得找個辦法維持自我。
而眼下，她選擇了殺戮。
當溫熱的血在面前潑灑之時，那無色的世界才能勉強閃過一絲猩紅，她沒日沒夜地屠戮着祟物，不知疲倦也從不停止。
有時黃泉會失去意識，等回過神來時，以自己為中心半徑十公里以內已然不存在任何的活物。
樹木枯萎、大地乾裂，就連空氣中的氧氣都變得極其稀薄，而這還是在她尚能維持自我，極力穩定住自身虛無而對外界造成的影響。
奧托說得對，她不能再去往任何一個城市了，不僅要遠離人類文明，更要遠離一切的生命，她變得彷彿一顆黑洞，僅僅只是待在這裏什麼都不做，只要外界的物體靠得夠近就能夠造成不可逆的影響。
她起身走向面前形成的水潭，從中企圖去審視自我。
然而她卻什麼都看不到。
也就是說，她所見的自我已是“虛無”，因此她無法再審視自我。
唯一陪伴着她的，便是那把被封入始中的無之刃。
她走在暮雨之中，所到之處萬物生靈皆被虛無所吞沒，皆化為虛無。
那些記憶仍舊存在，但不會一直存在，等到世界遺忘了黃泉，黃泉也會遺忘自我，到那時這一切也都將被虛無所替代。
她將不復存在。
向前邁步，一步、兩步、三步......
恍惚間，黃泉眼前的景象變幻成了那日於海岸邊的景象，現實與虛幻正在不斷地交替，記憶的湧現把她目中所及之景帶到了另一個世界。
“無名的命途行者啊......你又回到了這裏呢。”
蒼老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黃泉轉過身去，看到了那個身着斗笠的佝僂着身軀的老者。
她認識他。
“鐵爾南......”
“鐵爾南？呵呵呵，不，我不是鐵爾南，我只是你心底一段即將被遺忘的記憶罷了。”
他的聲音與記憶中的鐵爾南並無區別，但也僅僅只是記憶中的鐵爾南了。
“但你可以把我當成鐵爾南，只要你願意......”
他走到黃泉的身旁，同黃泉一起眺望着海面上那一輪漆黑的太陽。
“Ⅸ的陰影......”
“Ⅸ的陰影？呵......這次可不是什麼陰影了，黃泉，你走的太遠了，遠到已經跨越了Ⅸ的陰影，走到了彼岸的盡頭，走到了誰都沒有踏足的虛無之地，而Ⅸ......”
“祂是虛無星神，卻並非真正的虛無，但你已經越來越接近真正的虛無了，所以，我們所看的，只不過是來時的路罷了。”
黃泉沉默不語，她其實早已料到了。
Ⅸ也被甩在了自己的身後，自己在命途上的行程甚至比虛無星神都要遙遠，比虛無星神都更加接近真正的虛無。
“為什麼要走這麼遠呢？虛無的盡頭只是虛無，走到最後也就再也走不下去了。”
聽到鐵爾南的詢問，黃泉回應道：
“退後的路，早已模糊不清。”
“因為看不清來時的路，所以才要選擇前進嗎？可是，前方的道路你同樣也看不清，若非我們這些記憶支撐着，你早已不再是你自己了。”
聽到他說的這些話，黃泉反問道：“你是來勸我回頭的么？”
“不，不是我來勸你回頭的，而是你內心一直都有想要回頭的想法，只是一直無法實現罷了，你也想回到那個時候，刀未折斷，同僚尚在，鬥爭還未開始虛無也沒有籠罩的那個時候。”
“但我們都很清楚，已被虛無所吞噬的事物是無論如何都回不來的了，你行於虛無的命途這麼久了，應該很清楚這個道理......”
他轉過身去的剎那，其身影從鐵爾南又變成了另外一名金色頭髮的男子。
“令使，哪怕是我，也不會下這樣註定有去無回的賭注，所有或一無所有之間，你的道路盡頭註定是一無所有的虛無。”
黃泉也認識他，他叫做砂金，雖然對他的印象並沒有特別的深刻，但記憶會告訴黃泉他的身份與過往。
“所以我很好奇，你在賭什麼？賭虛無的盡頭存在救贖？賭你一直所行的道路盡頭一定會有機遇？雖然我不想把話說的太難聽，但你所行的道路盡頭不存在任何事物。”
他說著將一枚硬幣拋向天空，在硬幣落下時順手接住硬幣，打開后卻發現硬幣的正反面都是一片空白。
“血本無歸不說，還要付出難以想像的代價，這樣的賭局你願意接受嗎？”
黃泉沒有回頭，只是注視着Ⅸ的本體，說道：“我從不去賭什麼。”
“哦？是嗎？我倒也聽說過不賭為贏這樣的說辭，但我們在面臨抉擇的時候不正是要賭嗎？賭自己選擇的道路是對的，賭道路盡頭的結局是美好的，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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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影再度變化，白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赤紅的眼瞳中注視着她要前行的道路。
“死亡將會結束你那漫長的夢，而虛無亦將葬送你的未來與過去。”
黃泉轉過身去，而她也在暮雨之中消散。
她已經陪伴黃泉走到了這裏，而接下來的道路將不會存在記憶，只有無窮無盡的虛無。
這條道路的盡頭到底在何處，無人知曉也無人踏足，她將會是第一個。
黃泉緊握手中的刀，將其拔出，將始留在了潮起潮落的海灘上。
自始而終，再邁向無。
黃泉繼續向前走去，向著看不到盡頭的虛無走去......
而在現實的世界。
黃泉向前邁步，而周圍落下的雨水也漸漸地被剝奪了色彩，變成了一場侵蝕大地的黑雨。
而在烏雲之上，一輪漆黑的太陽悄然籠罩住了那一輪明亮的烈日，整個世界搖搖欲墜，而最後一位也是最開始的那一位星神降臨到了這個世界。
黃泉向前走去，其身後的空間被撕開，在一片漆黑當中，屬於那個宇宙之中的血罪靈們從中不斷攀爬而出。
世界的終局，到來。
.......
同一時間，整個地球都感受到了他們頭頂的烏雲上方出現了某個存在，祂吞沒了太陽，並取而代之，以其陰影籠罩着這個世界。
之後，大片大片的血罪靈從黑暗的陰影里不斷出現，他們形態各異，但無一例外的，他們都在戰鬥，將眼前的一切都視為敵人。
弄臣看着被黑色的大雨籠罩的世界，他站起身來說道：
“終於開始了嗎？”
奧托從窗外眺望着逐漸被剝奪色彩的世界，扶里巴斯推開了門，着急地喊道：
“奧托！外、外面......”
不等她說完，諸多星神的力量自奧托的體內湧現，他再度以眾神之姿出現在了這個世界。
“時間到了，看來她已經跨越了迄今為止虛無的邊界，去往了一個從來沒有任何人踏足的盡頭，走吧，扶里巴斯，這是我們最後的時刻了，也是我們最後的戰鬥了。”
“叫上所有人，跟我一起去找黃泉。”
“什麼？去找黃泉？可是，外面那些黑漆漆的東西在襲擊.......”
“它們是血罪靈，能殺死但殺不完，那可是被虛無所吞噬的一整個寰宇的血罪靈，各類種族乃至已隕星神都位列其中，我們不能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否則拖到最後滅亡的也只會是我們。”
扶里巴斯一時語塞，她知道奧托不會在這種緊要關頭開玩笑或避重就輕。
“這個世界說到底也只不過是為了創造這僅有的機會而被開拓出來的，現在正是實現它自身價值的關鍵時刻了，不要猶豫。”
說罷他擬態出黑淵白花將其丟給了扶里巴斯。
“拿好你的武器，做好完全的準備，這次我們要面對的是無限接近虛無的黃泉，她的意識已經完全浸溺在了虛無之中，這具軀殼再無過往的情感與自我，只剩下虛無與殘存的本能。”
看着手中的黑淵白花，她的神情不免有些複雜。
但深知不該猶豫，她的目光之中的糾結還是被堅定取而代之。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
血罪靈正在淹沒這個世界，虛無正在吞噬這個世界。
必須趕在一切無法挽回之前完成計劃的最後一環。
奧托和扶里巴斯帶領着協會的所有戰力前往了黃泉的所在位置，而塞西莉亞自然也得到了命令前往，齊格飛和克洛蕾法不出所料也一定會陪着她。
而國際御神者協會全體出動，炎國這方面也給予了回應，調動了十二祟神相以及更多強大的御神者隨行。
同時整個世界也很快得知了此次災厄的根源所在，一時間所有國家都開始派遣出了自己的高端戰力。
數個國家組成了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前往了黃泉的所在位置。
而最先抵達這裏的，自然還是奧托和齊格飛等人。
他們遠遠地眺望着正在向前走的黃泉，齊格飛立刻對奧托質問道：
“奧托！你這傢伙是不是又在搞什麼鬼？！”
他根本不知道奧托這個傢伙到底弄了什麼鬼計劃。
這次奧托沒有否認，只是回應道：“我只是在盡我最大的努力嘗試去拯救這一切。”
“拯救這一切？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黃泉現在的狀態！她變成那樣跟你一定有關係！”
“當然，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是我一手計劃的。”
聽到奧托居然承認了，齊格飛怒火中燒，一把抓住奧托的衣領，怒吼道：
“你這個混蛋！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這是唯一能拯救所有人的辦法，也是唯一能讓我們脫離虛無的辦法。”
奧托推開了他的手，拉了拉有些褶皺的衣領，對齊格飛說道：“對我的憤怒可以留到計劃成功之後，到時候想怎樣宣洩怒火都隨你，但現在我需要你的力量，齊格飛。”
“以及，來到這裏所有人的力量。”
各種實力不詳的御神者以及各種各樣的熱武器載具紛紛抵達於此，他們接到的命令只有一個。
不惜一切代價，殺死名為【黃泉】的目標。
御神者們一馬當先，黑壓壓地沖向了黃泉，齊格飛見狀拔出了天火聖裁剛想一起上，但被奧托攔住了。
“別著急，在那之前，最好先觀望，貿然去奮戰只會招致最快的滅亡。”
正在向前走的黃泉感知到身後傳來的敵意與殺意，手中緊握鋒刃轉身斬出一道虛無的斬擊。
時間彷彿靜止，幾乎能撕開空間的一刀落在了人群之中，僅僅只是一瞬間，伴隨着一道刺眼的白光一閃而過。
這一擊將數萬名御神者和士兵抹去了。
只有一道百丈寬的深不見底更看不到頭的宛若峽谷的溝壑在告訴其他人剛剛她發起了反擊。
這一擊幾乎將本來沸騰的士氣給斬斷了一半。
誰都沒有料到那如此渺小的刀居然能斬出這麼驚人的攻擊。
“真是恐怖的實力呢，在此之前，她從未展現過這樣的事情，而且......”
“沒有將我們所有人一起抹去，看來她是視威脅的輕重而釋放力量的啊。”
這和奧托預想的差不多，黃泉並不是一個喜好殺戮的存在，哪怕是本能的反應也會根據對方的強弱而發起攻擊。
如若不然，她完全可以使用更強大的力量將這顆星球一同抹去。
她現在還並非真正墜入虛無，因此也不會無情地抹去一切，奧托賭的就是這一點。
而周圍的人們被驚到了，但他們也清楚這是世界的危急存亡，如若不殺死黃泉，那麼整個世界也都將會毀滅，到時候他們也難逃一死。
於是，短暫的遲疑散去，大家再次組織各自的隊伍打算用遠程攻擊來試探，但其中還是有一些不怕死的再度沖了上去。
看着黃泉又要揮刀，齊格飛心中一急，說道：“不能再等了！”
但奧托依舊不讓他動手。
“奧托！你給我讓開！！”
“冷靜，齊格飛，現在還不是時候，而且，不過才死了幾萬人，靜候便是。”
說罷，一股無形的重力從天而降直接壓在了黃泉的身上，黃泉的身型微微一彎，她這個狀態並不會防禦，所以只要是能碰到她的攻擊都能對其造成或多或少的影響。
緊接着，一顆巨石從遠方飛來，其規模堪比隕石。
不用多想，會使用重力與斥力的，只有顏清慈。
她此時站在高空之上，抬起手將那巨石丟了下去。
然而黃泉卻微微抬起頭，壓在身上的重力頓時散去。
“怎麼會......”
她內心一驚，完全就想不到黃泉是怎麼破解重力壓制的。
但黃泉回身甩出一道殘月的斬擊直接擊中了那巨石，巨石還未落下就被虛無盡數吞噬。
緊接着，她發現黃泉轉過了身正在看着她。
之後便瞬間消失在了原地，顏清慈意識到黃泉攻了上來，立刻向著周圍張開斥力護盾企圖防守。
然而當她看到赤紅的鋒刃撕開了斥力的屏障直逼她而來時，她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死亡。
但是還沒等顏清慈被斬殺於此，斷界之矛以迅疾之勢飛來，從上而下直接貫穿了黃泉的身軀，將她定在了地上。
“稍微給我冷靜一下吧！”
克洛蕾法抬起手，召喚出數千斷界之矛朝着下方砸去。
她知道黃泉現在是根本殺不死的，哪怕是蘊藏開拓之力的斷界之矛也許都只能做到些許的壓制，但她知道自己能壓制住黃泉就已經夠了。
而奧托也沒有放過這次機會，直接沖了上去，黃泉現在已經踏入了虛無，而他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徹底殺死黃泉。
只要這次的黃泉能迎來一次死亡，那麼她就會徹底被世界遺忘從而進入第三次死亡，讓自己邁向真正的虛無。
奧托很清楚黃泉的意識目前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抵達虛無的盡頭的，但只要外界的身體死去，那麼就可以給予在虛無當中尋路的她找尋到虛無盡頭的所在。
說白了，就是身體與意識分離開來，身體的死亡帶來的虛無相當於給予於意識層面行於的黃泉一個能夠讓她找到通往虛無盡頭的道路的路標。
而且在這種情況下擁有記憶帶來的意識的黃泉不會迷失在道路上，而是能夠順着這條道路前往真正的虛無。
只要她抵達了真正的虛無的那一刻，她就能接納虛無的源頭，以自身為代價容納所有的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