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鳴師冤質訟督憲堂(3)
再說秋英在蕭判官衙內,一日三次拷打,甚是難當。***卻拿定主意,再不依從。一日蕭判官上城隍衙門裏去了,鬼卒們也偷出外邊玩去了,只落得秋英自己在這裏,心中暗惱,不覺啼哭起來。宅內有個小使數名喚旋風閑步到此,見門是鎖着,往裏一看,有個少年女子,拴在梁頭上,在那裏哭哩。心下悶,便跑到宅中,一五一十俱對夫人說了。夫人道:“我卻不信。”旋風道:“太太不信,請親去看看,是真是假,便見明白。”
夫人跟着旋風出了宅門,走到那屋子前一看,真是有個女子,叫:“鬼卒給我把門開了。”鬼卒稟道:“門是判爺封了去的,私自開鎖判爺知道了,小的承當不起。”夫人罵道:“你這該死的奴才,既怕老爺獨不怕太太嗎?若不開時,一定重打。”鬼卒無計奈何,只得把門開了。夫人進去,又喝道:“把這女子,給我放下來。”這鬼卒又不敢不給他解下樑來。夫人問道:“你這個女子,因何鎖在此處?實說與我知。”秋英稟道:“奴叫秋英,替業師石生鳴冤,來到這裏。判爺不嫌奴醜陋不堪,欲招為二房,奴執意不肯。語之間觸怒判爺,把奴拘禁在此,如今已月余了,萬望太太解救。”那夫人把秋英細看了一看,誇道:“好個美貌女子,無怪乎那個老貨看中了你。但有了你何以顯我,這個勾當斷是不准他做的。叫鬼卒偷送你出去罷!”秋英叩頭道:“謝過太太。”
鬼卒領着秋英出離了判衙,往東正走,不料與蕭判官兩下里正走了個對面。蕭判官問鬼卒道:“你領了這個女鬼上那裏去?”鬼卒回道:“小的怎敢領他出來,這是太太叫小的領出他來的。”蕭判官道:“胡說,快給我速速領回去。”那鬼卒不敢違拗,把秋英仍送到原舊去處,拴在樑上。蕭判官叫過這個鬼卒來,責他不小心看守,打了他二十個板子。
方才退入內宅,夫人一見便怒道:“你做的好事?”蕭判官道:“我有什麼不好的事?”夫人道:“你強逼良家女子為妾,該當何罪?我一定上城隍殿前去出。”判官道:“妻妾之說人倫所有,你既不肯容他,我放他走就是了,何必這等狠?”兩個嚷鬧不住。蕭判官見他夫人真是不準,又別處找了一座閑房,離衙門遠遠的,把秋英鎖在裏面。他一日三次,親去看看,叫鬼卒拷打,百般刑罰,俱各受過,秋英總不肯半句應承。蕭判官見他志節堅確,從此也漸漸的松放他了。秋英到這田地,甚是難受,遂作詩一,以自傷云:
深閨弱女苦形單,漫露花容惹禍端。
胸矢十年不字志,痛嗟狂奴冒相干。
空房鎖禁步難轉,終夜哭哀淚眼干。
形體摧殘半虧損,負仇終須得鳴官。
卻說春芳在家等候馗兒,幾日不見回來。秋英亦渺無音信。又親自跑到外邊打聽。才知道秋英還在那裏受罪,馗兒已被城隍往別處脫生去了,剩得自己冷冷落落,甚難為。又念石生在監,近已不知怎樣?此心一舉,就往黃州獄中去了。
卻說石生在監里,正當半夜中間,聞一個女子啼哭而來,走至面前,卻是春芳。石生道:“路途遙遠,又勞你來看我。”春芳答道:“先生在監,女徒何時敢或置念。”石生問道:“秋英馗兒為何不同你來呢?”春芳答道:“馗兒往巡撫台下告狀,被那處城隍看見,往錢塘縣脫生去了;秋英往城隍台下告狀,被蕭判官拉去強逼為妾,他執意不從,一日三次拷打,現今在那裏受罪哩!”石生聽說哭道:“為我一個,倒連累你眾人了。”春芳道:“這原是數該如此,也不瞞怨先生。”遂取出一個布包來,交給石生說道:“先生的銀子使的將完了,這又是銀子一十五兩,先生隨便使用罷。我便這一遭,還不知幾時再來看你哩?”遂起身嗚咽而去。
到了次日,禁卒見石生手中,又有了一包銀子。驚異道:“石相公進監時,腰裏並無分文,忽然有這銀子二十多兩,並未見人送來,今又有銀子一包,也沒見是誰來送。莫非有鬼神暗中佑助他不成?”因留心照料石生,茶是茶,飯是飯,晚間並不拘禁他了。這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