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采苦采苦于山之南
王小苗慌忙點頭，“大娘子，不瞞你說，自從嫁過人，我才知道為人婦要遭什麼罪。苦菜花雖是曲家的種兒，可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只想救活她。”
韋小絹忍不住道：“那我長姐以前在王家受罪，你怎麼不……”
韋小葉一擺手打斷她的話，“小苗從前在家裏嬌養着，哪裏體會到這些？何況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
王小苗滿臉感激，“王家就我一個女兒，我以為自己是最受寵的，打小性子不好，一味的自私，認為好東西都應該是我的。”
“後來生了苦菜花，我認清了婆家，也認清了娘家。在那之後，我想了很多很多，才明白這世道的艱難，女人活得都很苦。”
“越是想得明白，我就越是佩服大娘子。我經常做夢，自己成為了大娘子這樣的人，不依靠別人，就能活下去，把苦菜花好好養大。”
韋小葉聽她說這個，便很贊同的點點頭，“人活着沒有容易的，窮有窮的艱難，富也有富的兇險。小富即安其實才舒服。”
韋小絹聞言很是驚訝，“長姐，怎麼富貴了還有兇險？”
韋小葉苦笑着搖搖頭，“你以為呢？咱們算有幾兩銀子的。可你想想，當初姚家派人要放火燒鋪子，還有別縣官員子弟仿製曲轅犁明搶生意……”
“這還是我們生意做得不大，那些大商人哪個背後沒有官府背景？要都乾乾淨淨，早被吃干抹凈了。小民爭鬥打破頭，官場爭鬥抄全家。你說兇險不？”
韋小絹聽得心驚，這才猛然間明白，如今的好日子也未必是天長地久的。家裏窮的時候自然沒人理會，可一旦發達了，盯上自家的眼睛也就多了起來。
遠的不說，眼前的王小苗不就是這樣？
她們母女落難，連自家人都指望不上，卻巴巴的來求長姐，還不是知道她有銀子，有能力救人。
怕是韋家馬車一進村，王小苗就趕緊跑來了。甚至她可能猜到年節時，她們姐妹會回村，一直暗中等着呢。
韋小絹越想越覺得王小苗心機多，盯向她的眼神也有些不善，倒把王小苗嚇了一跳，“二娘子，你——我……”
韋小葉搖搖頭，知道韋小絹想明白了些事，對王小苗起了防備心。
實際上，她能想到的，韋小葉自然也想得到。王家本就沒能力救苦菜花，王小苗盯上自己不奇怪，在年前年後盯着村口死等也不難猜。
要不然怎麼她們剛在韋二叔家吃過飯，王小苗就上門了呢，怕是這時間也是掐好的。
若說是心機也算是，但是為了女兒活命也不為過。
關鍵是韋小葉知道王小苗對自己忠誠度不低，剛剛在韋二叔家她又簽了死契自賣其身，忠誠度直接飆升到百分之九十。
王小苗連銀子都沒要，只求醫治苦菜花就行。
王小苗並不需要防備。不過她也不點破，任由韋小絹對她起防備。這妹子哪都好，就是性子太過單純善良，需要經常提點讓她成長。
不過，別人說的話並不容易領悟。親身感受過，經歷過了，自己也就成長了。
王小苗就是如此。
明明韋小葉在王家的遭遇她是看在眼裏的，卻從來沒自警過。直到她嫁入曲家，經歷過種種磨難，甚至到了生死的地步，這才醒悟過來。
也正是有了這些切身感受，她才學會獨自思考，想辦法解決母女二人的困難，嘗試擺脫困境。
所以，韋小葉說了句自救者才能得人救，她立馬意識到要先與娘家斷親！這本就是她琢磨了很多次的事。
韋小葉見王小苗被韋小絹看得如坐針氈，才微笑道：“我知道你如今懂些針線，你簽了身契入韋家，我卻沒什麼地方用得上你。以後你跟着小娟吧。”
韋小絹聞言點點頭，“正好我鋪子裏缺人手，長姐讓你跟着我，那我會好好看着你的。”
王小苗哪有挑揀的資格，見她姐妹談笑間給自己安排了，也只得連連點頭稱是。
韋小葉知道她心中有些惶恐，便笑着安撫，“苦菜花的病，到了鎮上我再請大夫看看，確實要用那副葯的話，我來想辦法給她湊齊。”
“你也莫過於擔心，這病我知道，實際大多不致命。想必你們娘倆在王家缺吃少穿又受了驚，才導致看着嚴重。”
“你既入了韋家，又不要身價銀子，我自然保你母女衣食無憂，先將身子調理好，這病慢慢也就好了。”
王小苗就等這話呢，當即感激得就想在馬車中下跪，“大娘子，我王小苗只能當牛做馬報答您的大恩大德了。”
韋小葉趕緊按住她，“莫亂動，別顛了孩子。我沒那麼多規矩，人前稱我聲大娘子就行，平時相處叫我聲小葉姐便好。苦菜花可有大名？”
王小苗搖頭苦笑，“這孩子一出生便沒人要沒人疼的，我就給起了個苦菜花的乳名渾叫着，哪有人給她起大名？”
韋小葉默了默，“苦菜花，苦菜花，她確實生得苦。‘采苦采苦，于山之南’，我看就叫她采南吧。”
王小苗聽得眼淚又滴了下來，“多謝小葉姐賜名，苦菜花有大名了！”
韋小葉見她激動的認可這個名字，也是有些滿足。
沒辦法，自己小葉這個名字她可不太喜歡，奈何韋老頭給起的，不喜歡也得這麼叫。這與姓氏相連，聽起來讓她就容易想起韋小寶來。
小絹、小楊、小杉的名字也同樣一般。在鄉下叫起來還好，在府城人聽來，一聞便知是鄉村出身。
詩書人家的子女，個頂個的都有個好名字，哪會這麼隨意？
回了鎮上宅院，韋小葉便安排王小苗母女，暫居耳房。
翌日請了鎮上大夫替采南瞧病，果然給開了同樣的方子，只是各種葯的劑量減半。
那大夫說她的病不重，只因飲食不足，致使身子虛弱，以食補為主便可漸好。這麼小的孩子，受不得太重的葯。
像琥珀、金箔這樣的主葯，直接就給去掉了。
總共只花了二兩銀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