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誓不為奴
“啟稟大人，小的名叫姜興，這是祁九。事情是這樣的，最開始，是大家歇工的時候，一起討論上面派來的民夫。因為數量不多，就有人懷疑其中有不同尋常之處。這時，另一個人說，一個叫做張傻子的河工，曾夜探推料場，發現石料都是憑空出現的。由此，小的便想起年輕時經歷過的一些事，於是便告訴了大家……”
姓姜的老漢，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尤其是當年惡檜嶺的經歷，更是描述的無比詳細。
然後就是眾人爭奪符盒，以及霍五的暴然發難。
“大人，那霍五用鐵叉捅死人後，緊接着就要再殺小的。幸虧祁九在旁一直護持，這才堅持到到大人趕來……”
“哦？”
出人意料的，是方從對眾人爭搶的符盒沒有絲毫興趣，反而不停追問當年惡檜嶺上的種種細節：
“那廟門上可有題字？是立在山腰，山巔，還是山腳？”
姜興道：“回大人，是立在山腰。廟門上的確有字，但卻非常見字體，筆畫極為複雜，看起來就像圖畫。”
“你可能重新摹寫？”
“啟稟大人，小的不能，幾十年過去，如今只有些印象。”
“好。那惡檜嶺是何形狀，你可還記得？”
“回大人，還記得。是座自東向西的山嶺，看起來極為兇險。共有五座山頭，中間最低，兩邊漸高，其上寸草不生……”
方從聽他說完，又問：“那廟是何形狀？”
姜興老實答了。
方從接着繼續追問，最後則將重點放在了寺廟所化的惡鬼上面。
從黑井，到磚石木樑，再到變作眼睛的燈籠，種種細節，沒有一處放過。
“大人，就這些了，其他的小的再也想不起來……”
姜興被問的，腦袋都快化成了漿糊。
方從於是不再追問，而是轉頭看向聖德壩。
如果將聖德壩變形一下，豈不正是一個有鼻子有眼的惡鬼？
甚至，若是將使用了白石的渠段也算上，那惡鬼的體型，只怕會大到難以想像……
“你的符呢？”良久后，方從又問姜興。
姜興這次卻不是簡單回答，而是快步跑到霍五的屍體旁邊，將藏在衣服里的符盒取了出來。
“大人，在這！”
他將符盒雙手舉着，獻給方從。
方從不接，只輕輕揮手盒蓋便自動打開。
“不錯，已經入了門，當初救你們的那人不簡單……”
姜興聽到這，突然背脊一震地問：“大人懂得畫符？”
方從心說，要不要瞧瞧你在說什麼。
不過他嘴上卻道：“不是太懂，只是見過幾張。”
姜興聽后，急忙叩首道：“小的自從得了這符，就心生嚮往。這些年也學着畫了不少，但總是不成，能不能請大人幫小的看看？”
這下方從是真來了興緻，道：“你且取來。”
姜興聽后，立刻從懷中取出幾張成符，攤在地上。
方從目光一凝。
因為他發現，這些符雖然是廢物，但筆畫之間，卻有若有若無的靈點在其中遊動。
也就是說，它們實際是成功的。
只不過因為用的是普通紙墨，能夠引入的靈氣極少，所以才成了廢物。
——但就算是廢物，想做到都必須滿足三點。
第一，符文的傳承無誤。
第二，畫符者擁有極高的天賦。
第三，畫符者能夠引動靈氣。
其中，第一條傳承，只要有張入階真符作為底本，就能勉強達成。
第二第三條，卻非本人擁有先天條件不可。
尤其是第三，沒有靈根根本就無法做到。
——也就是說，眼前這個貧苦滄桑的老漢，其實是個天賦極高，被凡間埋沒的仙苗。
“都起來吧，你今年多大了？”
老漢回道：“大人，小的今年五十有三，這娃兒今年一十七歲。”
“五十三嗎？”方從聽后不禁暗暗嘆息。
若是三十，四十，甚至四十五六，都還有微乎其微的入道機會。
年齡一旦超過七七之數，就根本沒有再突破天人桎梏的可能。
由此方從也想到了自己。
若不是穿越而來，只怕前身就算不被欺負死，也一定會像老漢那樣淪為世間最卑微的泥塵。
“罷了，你二人心地良善，可堪使用。以後可願追隨本官，前後侍奉？”
想了想，方從終於還是動了憐憫之心。
“大人，小的願意，小的願意！”姜興慌忙再次下拜。
倒是祁九，猶猶豫豫地求情道：“大人，小的……小的家中尚有父母，若是賣身，便無法再行奉養……”
原來，他還以為方從動了招家奴的念頭。
人間界的家奴，還真是字面意義的家奴。不僅沒有私產，甚至就連生命都可以予取予奪。
“如此嗎？那就只能說無緣了……”方從聽出了誤會，但他並不想糾正對方的想法。
修道之人，行事往往講究源法。
無緣自然不會強求。
“九娃兒，你瓜啊！”一旁的姜興急了。
將作府少匠，那可是普通百姓一輩子都巴結不上的朝廷大員。
願意收留他們，絕對是八輩子祖宗一起冒青煙的好事。
少一輩都不成。
雖然說為奴為仆境遇堪憂，但那也得看是給誰為奴為仆。
沒聽說過“宰相門前七品官”？
少匠就算減四等，不也是正九品的人上人？
更何況眼前這位大人還有種種不凡的神通，侍奉好了，隨便傳一兩手，都讓子孫受用無窮。
祁九見姜興急了，只好解釋：“姜叔，我老娘說過，這輩子就算餓死凍死，都不能自毀清白，否則不准我踏進家門。”
“你……”姜興只覺這小子是榆木疙瘩，但一時又不知道如何相勸。
方從道：“罷了罷了，人各有志。這五十兩銀子，算是我代天獎勵你憐弱斗惡。一會，你再把兇器、屍體收攏到一塊，等江嶺過來，就說事情已經被我了結，惡人也伏完了法。”
說完，方從便摸出錠碩大官銀，拋給對方。
“謝大人！”面對賞銀，祁九倒沒有犯傻不要。
“去吧，處理完之後，就說我說的，讓你消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