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飢餓百年(8)
她笑嘻嘻地對別人說,她的下一個孩子,一定是個女孩。***
三
春天裏,金子般的油菜花漫山遍野地開放,整個何家坡瀰漫著令人昏昏欲睡的葯香。中午時分,許蓮從坡上弄回一大花籃牛草,就坐在門檻上奶何二。她的頭已被汗濕,一綹一綹地粘貼在白皙如藕的脖頸上;當她把衣襟打開,奶膛里立時噴出一股熱氣。她挺實雪白的**上,也密佈着魚籽樣的汗珠。何二不管這些,咂着汗浸浸的奶頭,兩隻手還把母親的兩隻奶握住,生怕被別人搶了去似的。這當口,何地回來了,他也弄了半背牛草,牛草之上,坐着下巴尖尖的何大。我父親說,在那年月,大人上坡幹活,哪怕是六七歲的孩子,也用小衣(褲子)捆在床上,唯許蓮不捆孩子,何地要捆,被許蓮堅決制止了:“成天扔在家裏,太陽也照不到,娃兒咋長?手腳一捆,連個癢處也搔不到,舒服嗎?娃兒再小也是人!”一旦上坡幹活,就是何地帶一個,許蓮帶一個,即便她挑八十斤一擔的糞上山,也把孩子用布條綰在背上。
何地回來后,坐在街檐下的青石坎上抽了袋葉子煙,神經就有些不作主,好像有什麼東西遺忘了,一時又想不起來,心裏癢得難受。這時候,何大在石坎的縫隙里掏蟲子,掏着掏着,看見弟弟在吃奶,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喊餓。何地沒好氣地給了他一巴掌,到碗櫃裏去尋冷飯,沒想那半碗冷飯已被許蓮倒給雞吃了,何大便更加揚聲地哭。何地怒吼道:“再哭,老子把你扔到朱氏板去!”朱氏板的岩塹里放着許多火匣子,匣子裏裝着死去的小孩;有的死孩子還用箢篼掛在樹枝上。何大並沒被嚇住,他只怕媽媽,就跟何家坡的人只認許蓮是這家的戶主一樣。何地氣呼呼的,自去抱柴做飯。
許蓮不明白丈夫為啥突然壞了心,她望着他瘦瘦的脊背和汗濕的衣衫,想他一定是太累了。她制止了何大哭叫,心痛地對丈夫說:“我來做飯,你把二娃子抱到溝那邊找耍子兒去。”
許蓮溫柔如水的語,使何地的氣全消了,也對自己突然火感到不可理喻。他聽話地抽出一根扎進衣服弄得他奇癢難耐的茅草,過來抱何二。何二已在母親的懷裏睡去。許蓮翻動她那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珠,嬌嗔地說:“硬是該你耍的命哩,連二娃子都心痛你了。”說罷,將奶頭從孩子的嘴裏取出,起身把何二抱進裏屋的床上去。何地站在原地,怔怔地呆。妻子許蓮不可思議的美,直到這一刻才打入他的心。他看着許蓮粉嫩的脖子、搖曳的腰肢和花瓣一樣的屁股,一股幸福的暖流從腦門直貫腳心,與此同時,他的傢伙蠢蠢欲動,把單層的褲子頂得老高。他衝進了裏屋。許蓮正在給何二掖被子,何地從後面一把抱住她,將硬生生的東西頂了過去。我奶奶許蓮生就一個尤物,哪裏經得住這樣的疼愛?她扭過脖子,嘴嘬過來。何地鬆了手,輕輕一帶,許蓮便跟他面對面了。何地從她嘴唇親下去,吃到了他兒子何二剛剛吃過的奶頭。當他去解許蓮褲帶的時候,何大突然在伙房喊:“媽,我餓。”何地停下來,許蓮也睜開眼睛,兩人相視而笑。“晚上吧,”許蓮說,“晚上!”
兩人出門來,何地在何大髒兮兮的臉上親了一下,就下紅苕坑摸出一個足有半斤重的白苕,把皮和爛去的部分削掉,讓何大啃。何大滿心歡喜,一面啃,一面出門找小朋友去了。
何地也出門去了,但他沒有去溝那邊找耍子兒,而是空手去了坡地。
他要去看自家的油菜。從屋後轉過去,上一坡壘砌得齜牙裂嘴的石坎,只見艷麗的春光橫躺在山坡上。向西望去,就是一片金黃的大海。其實西邊也不平整,但高高的油菜稈,淹沒了田間小路,也淹沒了那些肥肥瘦瘦的土坡。何地慢悠悠地走過去。這是別人家的油菜地,稈子細瘦,葉片小小的,花也不繁,像永遠也育不全的女人,比起自家的來,差得很遠。何地就在這比較當中體味着甜蜜,也憧憬着遠景。到了酸梨樹坡,就進入他的地界了。時下無兒無女的楊光達的油菜地與之毗鄰,雖只一坎之隔,卻是兩重天地,楊光達地里的油菜,就像他兩口子的老臉,乾癟癟的,而他地里的,稈子肥肥壯壯,花也鮮鮮活活。何地想,這些油菜,就像許蓮。由此他想到晚上的好事,就更加興奮起來。他沿溝畔向深處走去。溝被許蓮掏得乾淨而利索,竟也像她的身體。何地的腿間禁不住勃動了,他覺得有趣,一掌打在那東西上,那東西受了委屈,充滿怨氣地垂了頭。又走幾步,見許多採花的蜜蜂,嗡嗡地叫着,在花蕊里盤旋飛舞,何地覺得這些蜜蜂猥褻了他的妻子,就以手作扇將它們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