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等你三日
翌日,
許安隨掐准了時間,
李充今日休沐在府,
便同楊嬤嬤帶上了幾樣伴手禮早早前去了李府。
李充與夫人姜氏正在用早膳,
門上小廝前來稟報。
“回老爺夫人,鎮國公府七小姐求見。”
李充一頓,筷子懸在半空中。
姜氏跟着一慌,夾着的青瓜直接掉在了桌子上。
“鎮國公府?
七姑娘?
她來幹什麼?”
小廝回道,
“回夫人話,許家七小姐提着禮物來的。
說是有東西要歸還。”
姜氏慌了,不停的瞥着李充的表情,臉上瞬間沒了血色。
見李充沒答覆,
姜氏連忙起身道,
“我們家和她們許家素無瓜葛。
再說了,拜帖都要提前一日呈上的。
這丫頭果真是個沒教養的,冒冒失失的就跑來別人家叨擾。
這才什麼時辰啊,人家還沒用完膳呢,
告訴她今日我身體不適,讓她改日下拜帖再來,
顧家的事鬧那麼大,咱們避嫌都來不及呢,
這個時候跑來准沒好事,
我看她就跟外面傳的一樣,就是個掃把星轉世。”
李充啪的一聲將筷子摔在了桌子上。
姜氏嚇得立刻噤聲,
屋內的丫鬟小廝跪了一地。
“去,帶許七姑娘去正廳。
先喝杯茶,我換身衣服這就過去。”
小廝退下。
李充轉身去了內堂。
“待會你也一起過去,身為長輩,說話要有分寸,許家人不是你能詆毀的,不要讓我再聽到一次。”
姜氏蒼白着臉,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她站了半晌,倔強的擦掉了眼淚。
“鸞翠,給我更衣。
順便通知顧心蘭一聲。
就說仇家找上門來了,如何應對看她自己。”
一盞茶的功夫李充與姜氏雙雙迎至正廳。
許安隨起身恭敬有禮福身道,
“見過李大人,夫人,小女今日冒昧叨擾,還請大人,夫人莫怪。”
姜氏別過臉去,將不悅全都寫在臉上。
李充有些愣在原地,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清清楚楚的看清了許安隨的長相。
“像啊,這丫頭跟心柳真的像啊。”
快要溢出眼角的笑意當真是想藏也藏不住。
姜氏用力清了清嗓,李充這才緩過神來。
“七姑娘哪裏話,李府你想來便隨時可以來,談不上叨擾,談不上。”
李充接過丫鬟奉上的茶,連忙喝上了一口以此緩解內心如洪水般開閘的思緒。
往事種種,歷歷在目。
他就好似回到了幾十年前,他們都還年輕的那會兒,
心柳正如今日她的女兒這般,眉目清秀,溫婉中又英氣十足。
“許七姑娘的事迹如雷貫耳啊,
不愧是心柳的女兒,巾幗不讓鬚眉,女中真豪傑。”
許安隨又福一禮,
“李大人過獎了。不負父母所託而已,幸而沒給父母丟臉。”
李充一副長輩慈悲的笑了笑。
許安隨的目光卻狠狠的落在姜氏身上,看得姜氏渾身不自在,直發毛。
李充看出了些端倪,慈聲問道,
“你若不介意,我可喚你一聲小七。
你可以喚我一聲伯伯,
這樣顯得親近。”
許安隨莞爾一笑,隨即點點頭。
“那麼小七可否告知伯伯,此次前來府上,是否有什麼難事需要伯伯幫着解決呢?”
許安隨心裏犯嘀咕,
“若不是這老傢伙太會演,那就是姜氏的作為他真的不知道。”
許安隨側過頭去給楊嬤嬤使了個眼神。
楊默默一臉沒好氣的將白玉送子觀音的盒子呈到李充的手上。
李充打開盒子,面色疑慮,
“這…這是?”
“這是去年母親大祭的時候,貴府上特意送至家母墓園的祭禮。
我那時忙着去參軍,這事便耽擱了,
想來這禮物對於我許家來說實在不太合適。
所以今日特意前來將此禮歸還,並且想當面好好感謝二位的良苦用心,
我爹娘在天之靈定也看得到,
定會保佑伯伯府上二位公子子嗣綿延,福澤深厚。”
姜氏眼前一黑,感覺腦子裏藏着的炸藥就這麼被許安隨點燃了引線。
這丫頭是瘋了么?
她還真的臉都不要了,敢拿這種東西找上門來。
當初姜氏膽敢送這樣惡毒的東西當祭禮,
一是仗着許家沒一個話事人,
滿府上下都聽二房尤氏的,而那個尤氏又是個偷奸耍滑的,慣不敢因為此事得罪了尚書府。
二是因為此物實在是上不得檯面。若是鬧開來許家人亦是臉上無光。
她篤定這個啞巴虧許家吃定了。
那陣子她心情大好,每日都樂呵呵的,
一想到安心柳那個賤人死都死不安寧她便做夢都能笑醒。
許家怎麼就還剩兩個沒死呢,老天再長長眼,要一個不留才讓人爽快呀。
李充垂着眸,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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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充看向姜氏,沒多用力,也沒犯狠。
可那雙瞳孔之內映射着深不見底的殺氣,
姜氏嚇得顫着身子連連倒退,
她便知道了,
他是真的生氣了,
她的好日子到頭了。
許安隨不會錯過李充每一絲表情。
她心裏大概確認,
白玉觀音這件事他大概並不知曉。
那麼毒藥的事情呢?
到底是李充因愛成恨指使姜氏這麼做的?
還是她姜氏自作主張背着李充做的?
可她姜氏與母親從無瓜葛,更是無冤無仇的,
她到底有何理由下此毒手,還在人死後送上這般惡毒的詛咒。
“李伯伯,
我家近日發生一件讓人痛心的事情。
李伯伯乃我娘親舊友,想必伯伯是想知道我娘當日真正的死因。”
此話一出,
李充以及姜氏幾乎同時看向了許安隨。
一個臉色慘白,一個臉色灰中發紫。
“你說!”
李充雖然身形單薄了些,冷起臉來自有種不怒自威的威嚴。
許安隨道,
“昨日我在我家二嬸那裏抓了一個府上伺候過母親的舊奴。
那舊奴曾經與貴府上張管事有過一段忘年戀。
那舊仆名喚秦嬤嬤,
秦嬤嬤與我交代,
說是授了貴府主母的意在我母親每日用的手帕上淬了毒。
我啊,聽完就笑了,
這簡直太滑稽了,
我是半個字都沒信的。
那老刁奴定是受人指使,挑撥我們兩家關係的。
於是我想着嚴刑拷打一番,想揪出真正的幕後黑手。
沒成想那老叼奴竟然這麼不禁打,
才斷了兩條腿人就沒氣了。”
許安隨唉聲嘆氣,
“伯伯,你是不是也覺得很可笑。
貴夫人與我娘無冤無仇的,為何要下毒害死我母親呢。”
許安隨戲謔般看向姜氏,
“為避免影響貴府名聲,那老奴死了也就死了對吧。
可此事小女不吐不快,還望李伯伯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李充緩緩起身,許安隨看得到他的雙腿在不停的顫抖。
那種溺亡一般的眼神,許安隨在熟悉不過了,
那是大悲大傷之後的絕望,
夾雜着想要毀天滅地的隕滅,
李充將梨花木桌角硬生生摳掉了一塊木皮,
他指尖滲了血,骨節咯吱咯吱作響。
“小七,
多餘不必再說,我知道了。”
李充拱手深深鞠了一禮。
“多謝小七保全我李府全族性命。
還望小七給我三日,
三日之後我定會給小七個說法。”
姜氏失控了一般跪蹭至李充的身前,扯着李充的衣角嚎啕大哭起來。
“老爺,你怎可聽信外人讒言,
這死丫頭明擺着故意陷害我的。
她瞧不得咱們家好,害完顧家又跑來禍害我們家。”
姜氏顫抖着手指指着許安隨,
“這死丫頭一派胡言。
什麼手帕,什麼淬毒啊,
明明是她娘自己喝錯了葯才死的,
他們許家死人死太多了就想拉我做墊背的。”
很好,果然夠蠢啊。
許安隨不屑的笑了笑,轉向李充拱手道,
“貴夫人已經將我娘真正的死因告訴伯伯您了。
該死的兇手一個別想跑,但是旁人我也斷不會牽連,
小女該說的該辦的已經完成,
三日之後我等李伯伯答覆。”
李充苦笑伸手想要摸摸許安隨的頭,
許安隨下意識閃躲,就跟當年她娘一樣。
“有女如你,心柳在天上亦可瞑目了。”
“來人!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