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二人相談
燭飲殘淚,青煙微盪,滅去了屋中最後一絲光亮。
扶在案几上熟睡的女子,被墨魚發出的嘶嘶聲驚擾。
葉淺夕睜開模糊的雙目,嘟囔着:“不知不覺竟睡了一覺。”
她摸索着重新將燭火點燃,望着漸漸升起的昏黃出神。
從前這些事都是卿染為她做的,屋內好似還能看見她忙碌的身影。
不知為何最近總是想起她,情如姐妹,卻天涯異方,何時才能有她的消息呢?
墨魚扭動着細條的長身,攀上她的手臂,將她拉回現實。
她轉頭安撫着躁動不安的墨魚,“小條條,你是怎麼了?你也想念你的主人了么?”
顯然,墨魚比她先感知到危險,卻只能靜聽葉淺夕對風息竹的瑣碎之語。
雨疾風驟,輕雷聲喧,房門忽閃,木門開啟的那一瞬,墨魚趁機溜了出去。
葉淺夕拿起外裳和斗笠急忙追去,“墨魚!”
她提着裙擺,顧不得帶上面紗便一躍入墨夜,或許它能帶自己找到相見的人。
“小姐…”
蒲月打着燈籠,望着屋門大開卻靜無一人的屋內,向後道:“蕭綰柔,叫你快些的,磨磨蹭蹭,你想見的人已經不在了。”
“蒲月姑娘,我,都是我不好。”蕭綰柔無措地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廊下潲進的雨水打濕她的粗裳,雷鳴間她無辜的眼眸顯露出一抹狠厲。
“哼!”蒲月不再理她。
蕭綰柔探着身子觀察她的屋子,從屋外看來有些破舊,但屋內香案軟榻,玉瓷雕琢。
前次派人打砸她就知道,葉淺夕身為富商,根本不比她從前在王府的閨房差。
嫉妒之火淹沒了她最後的良善,她默默向前走去:“葉姑娘是有什麼事出去了吧!”
“不可能的,她出去都會告訴我和熙月。”
蕭綰柔目如死灰,連沈熙月也能清白地站在這為女子遮風擋雨的和逸居,但她卻不能,葉淺夕還是容不下她。
一抹冷寒之光,掃射整個暖屋。
蒲月將燈籠熄滅,卻不準蕭綰柔踏進半步。
雖對蕭綰柔有戒心,但她身上並沒未藏有利器,三腳貓的功夫自己隨便就能制服的。
“小姐去哪了呢。”
一眼望盡屋內,葉淺夕慣用的長蕭還掛在牆邊,那桌上還留着未看完的書,其他物件也都沒有動。
她專註於尋找,卻不曾注意身後的異狀。
一聲悶響后,她眼前一昏,搖搖晃晃的向後轉去,“蕭綰柔,你…”
明明小姐交代要小心的,怎麼就…她指着她的臉,兩眼一翻悶聲倒地。
這一掌是蕭綰柔使出全身力氣才將她擊暈。
她雖不如蒲月武藝高強,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何況商羽曾教過她如何制服比自己更強的人,剛好用來給這主僕二人試試手。
她邁着張狂的腳步靠近,“我什麼我,賤人!”
說著,她狠狠地踢了踢蒲月癱軟如泥的身子,“哼,一介賤奴也敢對本郡主頤指氣使,蒲月,你去死!”
她揚起手,一想到只有這一次機會,猶豫之下,便放棄轉而去尋找葉淺夕。
在她離開后,沈熙月不放心前來尋找葉淺夕,卻發現了倒地的蒲月,將她喚醒后,才知道是蕭綰柔又幹了壞事。
沈熙月猜測:“這麼說來,今日那些圍攻蕭綰柔的人很可能是她一夥的。”
蒲月恍然,“蕭綰柔,浪費我一碗清粥不說,還有好些藥材呢,就知道她沒安好心。”
苦肉計演的倒是不錯,還真是蠢中帶着些聰明勁兒。
“糟了,月姐姐。”沈熙月急着要去尋她。
蒲月將人拉住,她揉着腦袋,一臉輕鬆,“就算是一起的又怎樣?不必擔心,小姐武藝高強,她算什麼,碾死她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
“不,蒲月她既然敢來找葉姐姐,就說明是有了必然的把握,小人君子皆有法可防,就怕那不要命的人。”
她看着蒲月,顯然蒲月都中招了,葉淺夕不知會如何應對。
“蒲月,我們分頭去找。”
話音未落,蒲月早已沒了人影,而沈熙月思索了一會兒便去隔壁尋顧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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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淺夕在雨中四處搜尋墨魚未果,十分憂心,眼看雨勢漸大她卻不肯回去。
她盲目地向前走去,卻意料之外地碰到另一人。
蕭綰柔渾身濕透,街邊的一絲殘燭影映下,分外凄楚。
而葉淺夕除卻發梢尾端被雨淋濕,身上的衣裳卻是乾爽的。
她的外衫是蠶絲油布所制,比起蓑衣來輕巧且美觀。
唯一不足的便是不能觸及雙足,她的繡鞋已經浸透。
但她所習的內力極寒,幾乎感知不到冷熱。
蕭綰柔將她整個望了個遍,像極了燕南那女子的裝扮。
她凄然一笑,帶着顫音,“葉姑娘。”
單薄的衣裳在夏日的雨夜也是分外清涼,她因寒冷緊緊摟着自己的雙臂。
如此模樣很難不讓人產生憐憫。
“蕭綰柔?”
雨幕中的可憐女子強睜着雙目看她,卻不敢靠近,泛白的唇發出微弱的聲音,“葉姑娘,我要走了,特來此謝你。”
葉淺夕目露狐疑,她見過不少人棄惡從善,但蕭綰柔卻給人一種難以言說的詭異。
“葉淺夕,我的確很恨你,至今如是…”
這是二人唯一一次如此心平氣和的講話。
“是我讓商羽去殺你。”她承認了所有的罪,雨水帶着熱淚流淌着她的悔恨。
“你可以不必來跟我說這些。”葉淺夕不在乎她是否真心悔改。
“我只是想,得到你的原諒,希望下地獄時能得到閻王小鬼的善待。”說著她猛地打起噴嚏。
這樣大的雨,她一直在雨中不肯挪步,若得了風寒她瘦弱的身子只怕熬不過去。
終於,葉淺夕生了一絲憐憫,指着旁邊的屋檐道:“你還是去躲躲雨吧!”
也不等她回應,葉淺夕逕自走到另一側的屋檐下。
蕭綰柔灰暗的眸子現出一絲光亮,“我可以靠近你些嗎?你身邊會暖和些,我好冷。”
說著她不聽地抖動身子,顯然已經着了涼。
葉淺夕並未說話,伸出玉手去感知雨水的冰涼,望着天幕絲雨,她惆悵萬分。
貌似得到了她的允許,蕭綰柔慢慢挪動靠近,距離她幾步之遙的距離停了下來。
“葉姑娘,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