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詭異的暮遲
唐將軍府。
葉淺夕在後門輕扣三響,來開門的依舊是暮遲。
“月先生。”
他恭敬有禮,卻垂着眼瞼,不曾去看她。
“老將軍如何了?”
暮遲讓了身,請她進門,“先生進去便知。”
他看了眼葉淺夕身旁沈熙月,沉靜的眸子露出一抹複雜的神色。
葉淺夕已經習慣了他這話不多說,惜字如金的姿態。
倒是沈熙月只覺得此人目光透着殺氣,不敢多看,便快速跟着上前,將頭埋得極低。
葉淺夕戴了人皮面,而她覺得那東西有些可怖,只求蒲月將她妝容畫得隨意些。
可現下,她是後悔莫及,總有種緊迫的壓抑感。
走路的腳步不由得大了些,緊追着前方的身影,她察覺身後那帶着敵意的目光始終追隨自己,像是有一把刀隨時刺來,後背驚出冷汗,她悄悄拉了拉葉淺夕的衣角。
“師父。”
方才在路上,她在默默糾結數次,早在心中這麼稱她了。
此時,她因恐懼並未意識到自己將所想暴露,“師父。”
葉淺夕在她喚第二聲時才停下腳步,回身的一瞬,暮遲透着戾氣的眸光變得平靜。
刀鞘輕輕抽回,他發出的聲音極小,不懂武藝之人是察覺不到的。
可葉淺夕武藝不弱,一舉一動都沒能逃過她的眼睛。
她藉著沈熙月的遮擋,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觸碰到她冰涼的手。
那份恐懼被縮小隱藏,沈熙月才安了心。
“暮遲,煩請帶個路。”
每次來都是這樣的,暮遲並未有疑,點了點頭走在了最前面。
星宿月影,伴着蟬鳴,夾雜三人的腳步聲,一急兩促,穿過石階,向著中廳走去。
葉淺夕隨意地一望面前挺拔的黑色身影。
此人有些詭異。
不,是十分詭異。
葉淺夕知道他也是蕭陽嘉的人,但他散發的氣質卻明顯與風息竹不同,恭敬卑微生人勿進,渾身又透着一股野蠻,而那人卻是有種說不出的肅穆之貴。
如果不是見過蕭樂游,她可能都要懷疑那人是皇子。
總之,這唐將軍府上,她是不會再來了。
思索間,暮遲已經將人引去正廳,葉淺夕與沈熙月見到了老將軍的夫人王氏。
她面色有些異樣,並無前幾次的歡顏談笑,卻依舊有禮。
葉淺夕還以為是老將軍舊疾複發,夫人憂心至此,着重病患的她提出先去看診。
唐氏瞅了眼門外的暮遲,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月先生,那請隨妾身前往吧!”
可她並未將二人引去唐罡的居所,而是去了偏院。
這府內,今日倒是捨得點燭,連廊下的幾盞燈籠都火紅明亮。
廳內的圈椅上坐着一位白衣人。
一見面,沈熙月的目光就牢牢定在了蕭陽嘉身上。
顏如玉雕,白衣勝華,她見過葉里,也見過那風公子,雖各有風采,但比起他們,這位才是翩翩玉貴,不似凡塵。
但不知這是何人,總是一朝相遇,萬物清明,讓人移不開眼。
二人一身男裝,她嬌羞含怯的模樣,將自己是女子的身份暴露無遺。
蕭陽嘉默不作聲,靜靜將二人快速打量。
旁邊的書童模樣的小女子,倒是沒讓他放在心上。
眼前這位樣貌中品,青衣披身,下擺綉滿綠竹,一隻摺扇微搖,墨色米竹若隱若現。
仔細一看,連那冠發的簪子也是竹子所制,可見其極愛竹。
月先生,其名不祥,好似有千張面孔,沒回見面貌似一樣又好像不一樣,連王氏也描述不出她的模樣。
前幾次來看診都有風息竹在身邊,那人的阻攔他一直沒能將人請去皇子府。
江湖中他從未聽過這人,就連紅樓也查不到他的身份。
能隱瞞得如此之嚴密,除了北定王能做到,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何人,所以才懷疑這月先生就是葉氏。
可那女子從不為男子看診,暮遲也曾證實,她不是葉淺夕。
而他口中信任無比的暮遲,一早就知道他是葉淺夕,卻一直隱瞞。
這一次他篤定其不會為蕭陽嘉看診,才會讓她活着進來。
“公子,這位便是月先生。”
王氏閃躲着眼神,不敢正面去瞧二人。
藉著老爺的病將人騙來,她是怎麼也開不了口讓其再為旁人診治。
傳聞中的神醫都是古怪的,葉淺夕也不例外,眼眸一瞥,轉身就要走。
這不敬之舉讓蕭陽嘉顏面盡掃,他扣緊了麻木的雙腿,強忍怒意叫住她,“月先生。”
他的眼神順帶掠過自己的舅母,很明顯王氏並未將自己所求告訴他。
葉淺夕回過頭,她想聽聽這位刻意隱瞞身份的晉王殿下如何來求自己。
蕭陽嘉拱起手道:“月先生,在下久聞月先生妙手回春,今日想討個人情。”
神醫不是用銀子能請得動的,他只好謙卑萬分。
可銀子請不來還可以用金子,偏偏葉淺夕就極愛金子。
“在下患腿疾多年,請月先生前來實是為此。”
他頭一次如此卑微地請求一人,為了不讓人知曉,才刻意隱瞞。
但葉淺夕卻戳穿他,“你欺騙了我兩次,我不為不誠實的病患看診。”
那樣的人,或許也會隱瞞自己的病況,造成誤診。
對她來說不需要仔細問診,但身為醫者不能馬虎,再有,她對蕭陽嘉這種虛偽至極的人沒什麼好感。
準確的說,除了風息竹,她對誰都沒什麼好感。
“月先生,何出此言?”
“晉王殿下要尋我看腿疾,卻讓旁人將我騙來,不管多少診金我都不會為你治。”
聽到他是王爺,沈熙月驚訝之餘,原本略有期待的心,徹底涼了下來,本以為好看的人葉淺夕會酌情些。
可她心中除了有些遺憾,再無其他。
氣氛一時尷尬,話已經說死,顯然沒有商量的餘地。
蕭陽嘉的眸子冷淡下來,“月先生,難不成是本王這腿疾,你醫治不了,才會故意推脫。”
“對,我就是看不了。”
這腿,她能治也不治,轉而對王氏輕輕一拱手,“將軍夫人,我念在老將軍為國效力的份上,才會再次登門,既然將軍無恙,日後也不必來尋我。”
葉淺夕抬腳便出了門。
王氏在後面提着裙鋸追趕,“月先生,您聽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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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夜,顧言知才從痛苦中醒來。
燭火恍惚,他微睜着雙目,努力回想白日所發生的事。
“嘶!”他扯痛了也不知哪一處傷,疼得發出一聲輕響。
齒間微涼,可他不知自己臉上哪裏傷着會是這種感覺。
門被打開,蕭陽嘉送他的老管家在門邊輕喚,“將軍醒了,是否傳要婢女侍奉?”
話說完,他微微張嘴,不敢再去看顧言知。
可又覺着是該提醒他,於是指着自己的同樣少了的門齒,不過他是年紀太大,掉了兩顆,否則也不會因無用而被晉王派來這裏。
他忍着笑,道:“將軍您這裏是怎麼了?”
顧言知聞言,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