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生命

耳邊有巨大的聲響，那些呼嘯而過的是能讓人彷彿聽到咽下最後一口氣的哀嚎。

整個城市沐浴在這樣的哀嚎中，只有巍峨的黑色機械人在期間漫步，用其中的槍火轟擊城市的各處，邊境的城市本該是軍隊雲集之處，但是這裏沒有穆格魯王存在，舊式武器沒辦法對這樣的金屬巨獸造成重大損失，聖軍們的弓弩一箭可以射塌城牆，但落在黑金的表面什麼波瀾也無法引起。

這樣的事情同時發生在全球幾十個地方。

生命就像是從指間流過的沙子一樣，根本無法止住。

夏龍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勢，但卻沒辦法進一步靠近。

名為【恐懼】的情緒，充斥在他的大腦中。

炮火還在轟鳴，人們也還在咆哮，那些東西落在他的腦海中，世界就如同隔着一層膜一般朝他遠離，聲音雖然也很大，卻同樣有種隔着厚厚的布與玻璃傳來的感覺，色彩逝去的嚴重。

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血。

從來沒有這麼接近死亡。

能接受嗎，能接受眼前的死亡嗎。

能動嗎，能走到那面前嗎。

夏龍緩慢的，一步一步走過去，腳上好像被拴上了鐵球，他伸出手，靠近眼睛中那血色的一片。

終於接近的時候，他的身體顫抖起來。

人死後會變成什麼？大部分人死時都會有完整的屍體，但如果你所珍愛的人，你所重視的人，你所認識的，在你面前成為一灘血色的肉泥，成為一灘連成形的都沒有肉沫，你會有什麼想法？

痛苦悲哀憤怒恐懼後悔扭曲絕望噁心仇恨懷疑爆炸大喊嘔吐不甘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啊，啊，啊.......”

說不出話，只有眼淚悲哀的流。

我的錯，我的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要來這裏，如果我沒有離開他，如果我帶着他一起。

完全抑制不住內心的情緒，胸口彷彿要爆裂一般。

想要大聲喊出自己的情緒，卻感覺呼吸困難與窒息，於是發出不成氣的簡短的喉音，他彎着腰物捂住胸口，有千言萬語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保持着這樣他慢慢跪在地上，跪在泥土上，瞪大着眼睛看眼前的這趟血沫。

他的耳朵里灌入了很多東西，那些是怒吼聲，慘叫聲，轟鳴聲，那是殺戮帶來的。

血沫中看出諾爾殘留的東西，那是頭髮，衣物，甚至還有一些看起來像是蛋糕的東西，那些東西與其他的所有東西混合在一起。

他仰着頭，注視着黑煙躥上的天空，手緊抓着胸口的衣物揪在一起。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內心彷彿流出污泥般的東西，大聲哭了出來。

他用力的磕在面前的土地上，用力的把指甲抓進土地中，堅硬的泥土進入指甲縫中，面前的血流過來流到他的臉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對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在戰火籠罩的城市中，男人把額頭貼在地上大聲哭出來，眼淚鼻涕都出來。

痛苦的彷彿要嘔出來，但是不止痛苦，那些悔恨，那些對自己的憤怒，那些黑色情感，和這個城市中的每個人都一樣的勃發出來。

復仇。

有狂叫聲，有黑色的大笑聲。

那是從深處的地底傳出來的，那是對這個星球發出的最酣暢淋漓的笑聲，對苦痛災厄，他抱着最大的讚美與稱頌，他對這個星球上遭遇的苦痛，對這個星球上所有生命遭遇的痛苦，都欣喜若狂。

【痛苦吧，哭泣吧，絕望吧，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對你們的遭遇而憤怒吧，燃燒你們的醜陋的情感吧。】

怨靈高呼着，狂笑的，從大地之下衝出來。

【來吧，來吧，成為我的宿主吧，把你所有的痛苦都為我所用吧。】

冰冷的東西湧入男人的身體，那些是紅色的魔霧，魔霧從赫爾比斯這座被炮火籠罩的城市顯露出來，但是沒有被任何人觀測出來，在魔霧中，一雙滿是惡意的猩紅雙目在霧中閃爍，整個城市在能夠看到的人眼中，就像是身處惡魔所在的異境，這些從大地下湧出的魔霧，毫無例外，全部朝着男人湧進去。

“唔，唔...”男人的動作停止，他彷彿要噎住一樣，身體下意識直起來，開始乾嘔，但是那些魔霧完全不顧，那雙惡意猩紅雙目的主人撕開了男人的背部，從男人的背部露出的縫隙中，惡意猩紅雙目的主人用看不見的雙手把他拉開，全城的魔霧開始從裏面鑽，最後就連魔霧的主人也開始鑽進去，“是誰...是誰....滾出去，滾出去。”夏龍撓着脖子，指甲彷彿要把喉嚨抓出血來。

一些東西開始強行進入他的腦子。

地球，侵略，復仇，光，死亡，怨念，執着，宿主，必須，唯一，負能量，力量，自由.......

侵略，又是侵略，又是侵略。

所有的魔霧都進入了夏龍的身體，他猛地一抖，隨後雙手按在地上，臉上的表情近乎扭曲，左右兩隻眼睛開始不斷變換，額頭的血流過的那隻眼睛開始真的變得猩紅起來，一個紅色的怪物般的臉也開始重影疊在他的面目上，咧開嘴大笑着。

那張流淚的人臉彷彿要被另一張惡魔的臉替代。

【把你的精神交給我，我來幫你報仇。】

【把你的靈魂交給我，我給你復仇的力量。】

【來吧，不要反抗，不要畏懼，不要害怕，接受亞波人的力量。】

聲音狂笑着，誘惑着，即便是在這種時候，那個聲音的主人也彷彿蘊含著無窮的惡意，卑鄙。

良久，夏龍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走着，一道道看不見的黑氣湧進他的身體，那是亞波人招來的智慧生命的怨念憤怒仇恨，這座城市此刻都在被吸收中。

湊近一看，他的臉上滿是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