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煎熬

“殿下，您說什麼呢？”沈玄度掙開他的手，哭笑不得。

劉宣的話太過隨意了些，而且，他嘴裏的李初與自己認識的是同一個人嗎？在大事上，他不會有冒失之舉。

“我沒開玩笑，你們之間鬧一次，他的瘋病就嚴重一次。商乾是有太多弊病，但萬事講究循序漸進。但你們家李初恨不得一下子拔除，這事兒可馬虎不得。”劉宣極為認真道，隨後嘆息一聲，“你們兩口子半斤八兩，你比他理智。而且，就你和皇爺爺的關係，怎麼的也比他向著我些吧。李初那麼在意你，這件大事你不同他講，將來肯定會出大事。”

“那就請殿下不要告訴他，也讓手下的人閉嘴。”沈玄度緊抿着唇請求。

劉宣眼珠轉了轉，瞭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能替你遮掩一二。我與你雖不相熟，但卻是熟悉李初的。他那樣的身份，如今待在一個尷尬的大將軍職位上，背着罵名行事。你得明白，或許一開始不是因為你，但當他明白這輩子在仕途上無望后，心裏那點希冀可能只有你。沈玄度，他把你當做救命稻草，你吹口氣就能把他推進深淵，希望你別這麼對他。”

沈玄度臉上本來還勉強掛了絲笑意，聽完劉宣的話，只覺臉上肌肉僵硬的厲害。這些她不是不懂，就是因為她太懂了，所以有些事情寧願瞞上一輩子。

他越是把她看的重要，當知道她在北州遭遇的事情后，就會越自責。不論當初前往北州時是她的意願還是李初無力阻攔，李初絕對會把所有的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回想過往，巡風死後，李初的種種表現，她覺得當時的他是有些不對勁。事後回想，就像劉宣所言，他似乎有了瘋病一般，對某些事情的執念深的讓人覺得可怕。

比如在對她的這件事上，派人監視似乎都成了一件小事。

如果讓李初知道巴特爾的所作所為，她不敢保證李初會做出什麼事情。在現在的局勢下，她不敢冒任何風險去告訴李初真相。事情已經發生了，她能做的，只不過是利用一切達到利益最大化罷了。

沈玄度做了這樣的決定后，夜夜入夢，夢見死去的人問她，“為什麼要留着巴特爾？殺了他費些力氣平定北州又有什麼關係？你捨不得殺他嗎？”

夢裏不同人的句句質問，讓沈玄度喘不過氣來。沈玄度自己勸解自己，巴特爾一人所為與烏桓的百姓無關，若巴特爾死了，烏桓百姓定會遭到各部蠶食，烏桓下面並無主將人才，就當為了烏桓百姓……

其實這些理由是說服不了自己的，沒有報仇就是沒有報仇，倒也不必為自己找什麼理由和借口。

沈玄度在這段時間裏，每天每夜都在不斷地厭惡着自己，痛恨着自己。

她太知道這種煎熬的滋味，她不想讓李初也嘗到，她要他站在艷陽天裏，她要給他擋住這些風雪……如果將來有天被他知道了，他生氣也好，自責也好。他說過的，只要哄哄他，總能行的。

劉宣見她久久沒有言語，只得道：“罷了罷了，我會吩咐下去不讓人多嘴。只是如果李初知道后要收拾我的話，你可要替我阻攔一二。”

沈玄度勉力笑道：“殿下說笑了，您是商乾未來的天子。他一介臣子，若有莽撞行徑，衝撞到殿下的地方，還請殿下見諒。”

劉宣瞪着眼看她，疑惑道：“李初嘴裏的那個沈玄度坦率、倔強，更有率直天真。他跟我提起你的時候，眼裏是止不住的笑意和讚許。可我接觸到的沈將軍似乎變了，變得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殿下，天色不早了。臣送您回去歇息，明日一早，我們直接啟程返回乾京。”沈玄度並不打算給劉宣解惑，她可沒有同未來國君討論自己感情的興趣。

劉成照就是個例子，她明知道那是父親的師傅，應當是個極為親近的人。但她必須更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這個人是一國之君，是天子。他們得先是君臣，后是師門一脈。若她糊塗的搞不清先後順序，那可真就是自尋麻煩和煩惱了。而且若不是清楚知道君臣之別，想必她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沈玄度自哂的笑了笑，她可真是活的太清醒了。

就像現在。劉宣雖還未正式登上皇位，但他是君，她便只能是臣。現在平易隨和，可將來呢？將來劉宣大權在握，嘗到權力的甜頭后，肯定會有所變化的。現在若莽撞對待劉宣，將來掌控一切的劉宣想起她時，會不會有猜忌呢？

罷了罷了，她還是規矩些吧。若李初得罪過劉宣，將來有她，也好從中斡旋一二。

劉宣見她無意再說什麼，便抬步朝着魑魅所走去。回身看了眼跟在他身後的人，不由想起劉成照的話，此女有膽有謀，還有一身了不得的功夫。洞察人心，即使知道對方的真實意圖，若與己無關或者可以達成雙贏，她也不會計較太多。可見心胸比男子都要廣闊。

此女身上最最難能可貴的事是--忠心！且從不逾矩，守禮守節，叫人想起她來，皆是信任和可靠。

這也是他敢來這裏同瑤台等人見面的原因，沈玄度的可靠，讓他願意冒死前來。

但劉成照也同他說，這樣的忠臣良將不易得，卻也難留住她。當年李初在商乾佈滿暗探一事，也是因着沈玄度的緣故，劉成照未對李初動手。

劉宣想到沈玄度跪地請辭的事情，心底嘆息一聲，果然如皇爺爺所料，這個忠臣良將要撂挑子了，而他卻無計可施。

沈玄度哪裏知道劉成照對她的評價，看着劉宣時不時回身看她，佯裝沒有察覺將劉宣送回了住處。

沈玄度仰頭望天，心裏是對乾京狀況的擔憂。為了行事周密，她沒有與李初進行任何聯絡。但看着事情走向，李初似乎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還順勢進行了更周密的佈局。

明日即將啟程返回乾京，希望李初亦依舊懂她，依舊能做出相應的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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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玄度護送劉宣歸京的同時，李君和沈洛白同時帶兵緊隨其後。

臨近乾京時，斷刃突然現身，沈玄度心中一驚，唯恐京中生了什麼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