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二十萬
公元1045年,宋,慶曆五年,正月十三,遼國涿州城南三十里。
通往大宋邊境的官道上,一匹棗紅馬疾馳而過,馬上騎手奮力催動胯下戰馬的同時,還一臉焦急的不時向後方望去。
距離這名騎手不足二十丈,緊緊追着一隊遼國騎兵。
這些人一個個盔明甲亮,腰挎橫刀斜背弓弩,胯下鐵蹄在堅硬的土地上砸出雷鳴般的迴響。
“大人!前方就是宋境了。”一名騎兵焦急的向上官稟告道。
遼兵頭領也是心急如焚,無奈只能高舉馬鞭,朗聲下令:“放箭!”
騎兵們紛紛拉弓搭箭,“嗖嗖嗖!”一支支箭矢如流星一般破空而出,飛向前面的騎手。
騎手感受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來不及回頭觀瞧,只得緊咬牙關,趴在馬背上躲避箭矢。
可他的動作終究慢了半拍,一支箭矢閃爍着寒光,鑽入他的后心。
騎手頓時感到一陣劇痛襲來,險之又險的差點掉下馬去。隨着時間的流逝,從傷口處流淌的鮮血越來越多,他的呼吸也逐漸變的困難且急促。這一切的反應,讓他想到一個可怕的後果。
當即心一橫,從懷裏摸索出一支小拇指大小的紙卷。毫不猶豫的放入口中,連同藏在嘴裏的毒丸一起嚼爛,并吞咽下去。
臨死前,他面帶微笑的仰望天空,心中默念:“大宋萬年!”隨後,眼前一黑,身體再也無法保持平衡,從馬背上摔落在地。
隨着他的墜馬,後面的那隊追兵,也緊勒馬韁,將躺在地上的騎手圍在中間。
一名親兵跳下馬來,先用手指探了下對方的鼻息,稍後抬頭向上官搖了搖頭。
首領氣的手拍大腿:“嘿!晦氣!”,繼而下令道:“搜!”
親兵從靴子裏拔出匕首,挑斷屍體的腰帶,仔細翻找每一寸衣物,連衣襟的縫線都拆開檢查。良久,站起身對着上官搖了搖頭。
首領跳下馬,圍着被剝光的屍體繞了一圈,手捋長須面露沉思。突然眼睛一亮,轉頭對親兵吩咐道:“剖開肚子!”
“這!”親兵聞言一怔。
首領頓時火起,一腳踹倒親兵,彎腰奪過對方的匕首。面露猙獰的轉身走向屍體。
一盞茶后,首領緩慢的站起身,對滿手的污穢血漬,已無暇理會。只是雙眼放光的,看着指間夾着的一小片碎紙屑。
七日後,正月二十,遼國上京北樞密院
書案后,一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他的面色蒼白,彷彿長期不見陽光,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
在他下手,正跪着一人,此人正是七日前,親手剝開宋國秘諜肚子的那名武將。
良久,中年男子用手指着桌子上一片指甲蓋大小的紙片,用冰冷的語氣開口道:“你是說,你用了那麼長時間,只從宋人秘諜那裏,不!是肚子裏,得到“二十萬”這三個字?”
跪在下面的武將,早已被上官的氣勢,嚇得瑟瑟發抖。“回蕭大人的話,下官,下官無能。”
蕭大人厭惡的揮了揮手:“杖三十!”
門外進來兩名膀大腰圓的軍士,架起跪在地上的武將,就向門外拖去,任憑對方苦苦哀求,也充耳不聞。
“吩咐下去,查明過去兩個月內,和“二十萬”有關的所有消息。”蕭大人小心的收起那枚紙片。這才拿起紙筆,繼續批閱書案上的公文。
旁邊的貼身小廝,領命后便轉身離開。
一個時辰后,小廝急步走進房間:“大人,過去兩個月,只有南京析津府的官倉,從各地調運了二十萬石糧食。”
蕭大人這才放下手中公文,面露狡黠的笑容:“哦?析津府啊!有點意思,傳令鷹隊,隨本官出一趟遠門,去準備吧!”說完,起身走入後堂。
幾百裡外的遼南京析津府,時和坊的某個小院。
“小義,別在院子裏傻坐着,來個娘搭把手。”一名婦人從廚房的小門探出頭。
可是叫小義的孩子卻對婦女的話充耳不聞,依舊傻傻的坐在屋檐下的板凳上,似乎在冥思苦想着什麼。
“嘿!我說你這慫孩子聾了咋的?”婦人見孩子對自己的話置若罔聞,當下氣急,雙手在圍裙上擦了幾下,就走到發獃的孩子身邊,一把揪住對方的耳朵。
“啊!娘,您輕點。”隨着耳朵傳來的疼痛,陷入沉思的小義,終於驚醒過來。
這時院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走進來一位腋下夾着包袱的男子。正巧看見院子裏發生的一幕,忙小跑過去,拽下婦人的手,又閃身擋在婦人和孩子中間,不禁埋怨:“孩兒他娘,孩子得了大病才好些,怎麼又打他,有什麼話就不能好好說?”
說完又轉身蹲下看看孩子的耳朵,發現只是有些紅,這才問道:“小義,疼不?”
“爹,孩兒不疼。”孩子揉着耳朵,噘着嘴委屈的回答。
“外面冷,去屋裏玩吧。”說完輕拍孩子屁股一下。
“你這當爹的就慣着吧,這都十三了,還整天沒心沒肺的瘋玩呢。耽誤了這麼多天的功課,回頭私塾的陳先生考校功課,又是麻煩事。”婦人對夫君護着孩子,很不滿意。
“行了,只要孩子身體康健,其他都不重要。快去做飯吧,我都要餓死了。”對於妻子的埋怨,男子絲毫沒放在心上。
婦人先看了眼院門,又瞥了一眼堂屋,這才神神秘秘的拽着夫君進了廚房。
男子好奇問道:“又咋了?”
“東西送出去可有些日子了,怎麼那邊還沒回信?”婦人小聲問道。
丈夫有些無奈的回答:“就你急,燒官府糧倉那麼大的計劃,上面不得商量一下啊?”
媳婦眉頭緊皺的說道:“不是怕有閃失嗎?我這兩天右眼皮總是亂跳。”
丈夫輕拍了兩下媳婦的肩膀:“安心,這十幾年咱們傳遞消息也不下百次了吧?要出事早就出事了。”
沒等媳婦說話呢,就聽“啪啪”的敲門聲。隨後就聽有人站在院外喊道:“張師爺在家嗎?”
丈夫轉身出了廚房,小跑着來到院門口,待打開院門看清來人後,熱情的招呼道:“王捕頭啊!快請進!”
王捕頭抱拳施禮道:“張師爺,我就不進去了。傳縣尊的話,明日辰時三刻,北城門外隨他迎接貴人。”
張師爺不禁好奇,才從衙門回來,沒聽上官提起啊?
“縣尊可說是了貴人是哪個?”
王捕頭搖頭說道:“這等大事,豈會告知與我?我也只是傳話而已。”說完,便行禮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