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七十二歌統萬城銘（1）

叱干阿利之死，令這座兇險之城又增加了一個傳說。***叱干阿利大約做夢也想不到，他自己也成為了自己這件得意作品的一部分，而且是收官之作。也許對於被活埋他並不遺憾，不管怎麼說，他已經青史留名，只要人們提到這座城池，只要這座城池還矗立在天地間，人們就不得不提到叱干阿利的名字。

宮殿大成，勃勃於是大赦天下，又改年號為“真興”。

竣工典禮在統萬城的城頭上舉行。幾百桿長桿嗩吶，震天吹響；幾百面威風大鼓，鼓槌起落。統萬城十平方公里的城池，被各族百姓的人頭填滿。一圈城牆上，三步一面彩旗，五步一條綵帶，密密匝匝呼啦啦地飄着。

統萬城此一刻成為長城內外一個巨大的商貿交易市場。其中賦貢城屬於官方行為，接受四方八域的朝貢；易馬城的交易屬於民間行為，正所謂“臨洮易馬，漢中換茶”。

俄羅斯大詩人普希金在他的著名詩句中，曾經對這種游牧與農耕交際地帶的貿易大都市，有過精彩的描寫。他說：“印度人把珍珠，歐羅巴人把冒牌的酒帶到這裏；賭徒帶來一把聽話的骰子；牧人帶來挑剩下的馬；地主帶來自己成熟的女兒，而女兒，是去年的時式。大集市喧囂着，每個人都在撒着兩個人的謊，到處都是商人的氣息！”

竣工典禮的司儀官本該是叱干阿利，奈何叱干阿利現在已經做了城隍爺，雖然那身子骨兒還在這竣工典禮現場，可惜已經被封土封住。

好在大夏國朝內，有許多投降、或者俘獲而來的後秦文官武將。前面說到的那個皇甫先生就是後秦的一個降臣。如今，叱幹將軍既然已經歿了，這司儀官就該是他了。

統萬城城頭上，皇甫先生揚起脖子，朗聲唱道：

“夫庸大德盛者，必建不刊之業；道積慶隆者，必享無窮之祚。我皇誕命世之期，應天縱之運，營起都城，開建京邑。背名山而面洪流，左河津而右重塞。高隅隱日，崇墉際雲，石郭天池，周綿千里。其為獨守之形，險絕之狀，固以遠邁於咸陽，超美於周洛。義高靈台，美隆未央。邁軌三五，貽則霸王。永世垂範，億載彌光。”

皇甫先生所吟唱的叫《統萬城銘》，是一位後秦降臣名叫胡義周寫的。他當時是大夏國的秘書監。文章寫好，又讓石匠將銘文刻於碑石，立在統萬城的東門。

刻好銘文的碑石用一塊紅布蓋着，單等吉時到了由勃勃來揭開。那形就像我們今天所看到的竣工儀式一樣。皇甫先生朗誦完畢，咽一口唾沫，繼續說道：“清清世界，朗朗乾坤，地遠天高，國運久長。此一刻，鼓角齊鳴，禮炮六響，且請大夏國國主，尊敬的光榮的至高無上的天之驕子，萬王之王，匈奴大單于赫連勃勃，

為《統萬城銘》揭牌，並登臨永安台祭天！”

勃勃整整衣冠，而後端着步子，邁着羅圈腿，一步三搖，趨上前去。紅布揭開，碑石上蒼勁有力、筆鋒沉鬱的魏碑體《統萬城銘》顯露出來。

赫連勃勃摸着上面的字，仰天長嘆曰：“此石碑是一個歷史拐點，經典時間。千年行國，自此改換門庭，終於變成永久居國了。列祖列宗們有知，當含笑於九泉之下了！”

赫連勃勃的話，真意切，令在場的所有人為之感動。

這時，司儀官皇甫先生走來，請聖上登台祭天。

赫連勃勃擺擺手，說道：“祭天這件事，過於神聖，我得等一個人來。如今，這祭天台既已修好，這個人也該來了。她是先知先覺！竣工典禮這麼大的事，大河套地面嘈雜得像一窩蜂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想她也該是知道的！”

“你瞧，她來了！”赫連勃勃突然向西北方向一指，說道。

眾人隨赫連勃勃手指的方向望去。

遙遠的西地平線上，響起兩聲炸雷，颳起一陣龍捲風，接着有雨點子滴滴答答落下。雨點子中還有不少的黃河鯉魚，跌到地面上時還活蹦亂跳。俄頃，魚雨停了，從那個方向，有一疙瘩烏黑烏黑的雲，貼着地平線緩緩地向統萬城移動。

那一團黑疙瘩雲走近了。

那是我們的老朋友女薩滿。一襲黑衣的女薩滿，騎一匹黑馬，湍湍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