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二章種葯(10)
“那就往平陽川送啊——”
“你也吃錯五穀了呀,平陽川離這多遠,能送我不送?!”
嚷來嚷去,一院的人還是沒個主意,這當兒,就見斬穴人來路摸黑出了院,神神秘秘,往青石嶺東邊的帽兒山去了。***
“來路,來路你個狗日,往哪去?”水二爺這陣子是急暈了頭,見誰罵誰。來路沒理水二爺,自顧自地走了。
這一夜,藥師劉喜財疼得背過去好幾次氣,人,看上去真是不行了。一夜未睡的水二爺匍匐在祖先牌位下,替劉藥師燒香祈禱。姓曹的藥師嚇得面無血色,一整夜叫喊個不停。
斬穴人來路匆匆忙忙走進院子時,誰也沒有在意,等人們聞見屋裏奇特的花香時,來路跟兒子拾糧已將藥師劉喜財放到了地下。一直在院裏侍候東家水二爺的吳嫂忽然喊出了聲:“西溝的,你手裏拿的啥?”
斬穴人來路沒有喘,示意兒子拾糧掰開藥師劉喜財的嘴,就在他將手裏那支叫不上名的野花揉碎往劉喜財嘴裏喂時,吳嫂已將水二爺喊了過來。水二爺一看來路又要給藥師喂東西,氣得一腳沖他屁股踢過去。“來路你個短命的,不想活了!”來路還是沒喘,趁水二爺火的空,用力捏住劉喜財鼻子,從拾糧手中要過一碗水,不容分說就給灌了下去。
奇迹是在半個時辰後生的,藥師劉喜財忽閃忽閃睜開眼時,人們才現,斬穴人來路的兩條褲腿爛了,是讓荊棘劃破的,血從褲腿里滲出來,滲了一鞋。水二爺只顧着看劉喜財了,反把來路給扔到了腦後。
第二天後晌,冷中醫才讓一匹快馬打平陽川馱來,路上,他不停地跟拴五子說:“遲了,遲了半年了,就是把馬掙死,也是閑的,人是救不下,頂多,我去了能幫着收下屍。”結果一進院,忽然聽說藥師醒了,吐了兩大盆綠水,正拚命吃五穀哩。冷中醫驚叫道:“有這等事?我瞧瞧,快讓我瞧瞧——”
冷中醫一開始堅決不承認藥師是吃了狗尿苔,這玩意要是真吃下去,能撐過兩天?等他在兩盆綠水裏翻騰半天,就把自己給否定了。“天意,毒菇毒不死種葯人,真是天意。”他這樣解嘲道。等水二爺把來路喂下野花的事說出來,他一臉驚訝地盯住來路:“你哪採的花?”
“斷魂谷。”來路羞羞答答道。
“天,斷魂谷你也敢去!”
斬穴人來路冒死上斷魂谷採藥救下藥師劉喜財,直把水二爺感動得說不出話。當下,便讓管家老橛頭拿出一些碎銀,非要來路收下。來路結巴着,說啥也不收。僵持間,已經能下地的劉藥師走過來說:“二爺,你就甭給他銀子了,一個能把命豁出去的人,怕是不稀罕你那些碎銀。”
“那,叫我給他啥?總不能給他一匹走馬?”水二爺有點不樂,話裏帶着嘲笑說。
藥師劉喜財沒說啥,望了一眼來路,轉身往院裏去。走了幾步,又停下,目光來回在來路臉上掃了幾掃,道:“那個娃,是你的?”
來路知道他是在問拾糧,“嗯”了一聲。
藥師劉喜財想了想,目光挪水二爺臉上:“這娃中,明兒個,讓他跟着我。”
水二爺剛要說不行,就聽來路撲通一聲,給藥師下了跪。藥師劉喜財沒望來路,又對着水二爺說:“這娃我收定了,明兒個,讓他跟着我。”
藥師劉喜財連說兩遍,水二爺就知道這事不可逆轉。讓拾糧去種葯,這是水二爺壓根就沒有過的想法,這些日子他還琢磨,怎麼把來路打回去呢,現在倒好,老的沒攆走,小的又讓藥師看上了。水二爺氣恨恨地從藥師劉喜財身上收回目光,見來路還跪着,心裏陡然就又多出幾分氣:“你個賤鬼,見誰也是你爹,跪,跪,跪死你。”
罵歸罵,第二天,長工拾糧還是被管家老橛頭帶出了馬廄,親手交給了藥師劉喜財。
藥師劉喜財天天領着拾糧,兩個人就像一對犏牛,形影不離。水二爺再想接近劉喜財,就有點難。每每看見劉喜財手把手教拾糧種葯,他的心就又疼又氣,可沒辦法,縱是他有多大本事,也還不敢沖藥師脾氣,只能忍着性子,跟在姓曹的藥師後頭。但劉藥師跟拾糧親近的樣兒,時時擾亂着他的心,一趟葯種下來,該學的沒學下幾樣,該記下的,反倒忘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