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哲學與智力(12)
一般正常人的智力都是相當貧乏且有限的,意識的清晰度也很低——這能夠通過事實看出來:儘管投進無盡的時間長河中的人生如白駒過隙一般;儘管我們的生存狀況是如此的糟糕甚至窘迫,舉目所見都是無以勝數的不解之謎;儘管許多現象另有一番深意,而在生命有限的時間裏又完全不足以去探究這些意蘊——儘管這樣,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持之以恆地探究哲學;只有少數人是這樣做的——不,確切地說只有零星的、個別的人才會對事物進行哲學的思考,這些人也就是例外。生活在人生的大夢裏的絕大多數人其實與動物並沒有多大的區別,如果有不同,也就只在於這些人和動物相比多了對未來幾年的預見以及籌謀而已。那種表現出來的對形而上學的需求從剛一開始上頭就以宗教的手段打了事,這些宗教無論是何種貨色,對於這種需求都足以應付。或許還有比表面看上去要多很多的人在私下裏探究哲學——事的結果也對此作出了證明。我們人類的處境的確是困難並且尷尬的!在短暫的生活時間裏,不乏操勞和困頓、恐懼和苦痛,然而我們卻一點兒不知道究竟是何來、何往、何為;同時,各式牧師神甫又反覆大談啟悟,並且還威脅、恐嚇不相信他們那一套的人。此外,人與人的相見、相交就好像是面具與面具的周旋;我們不知道自己是誰,就如面具甚至都不了解其自身。動物就是如此看視我們的,而我們亦是如此看視動物。
我們差不多可以認為我們一半的思維都是在無意識中進行的。在多數況下,我們在沒有明晰前提下就得出了某一結論。從下面的形中就能推出這一事實。有時,某一事展的結果我們是沒有辦法預料的,精確地判斷出這一事對於我們的事務所產生的影響就更是我們的能力達不到的。即使是這樣,這一事仍舊使我們的心境受到了影響:我們的心由此變得開朗或是憂鬱。無意識的默想就是其產生的效果。無意識的思維在下面敘述的例子中有更加明顯的表現:我對和某一理論性或是實際**有關的事實素材有了一些了解之後,就算我沒有再想起此事,但經過幾天以後,感覺意識里就會清晰地出現關於這件事的結論,也就是這件事的實際況到底是怎樣的,或者,這一事件的應對辦法,等等。我究竟用怎樣的方式得出這一結果我是不得而知的,就如同計算機運算的具體過程我是沒有辦法看見一樣。實際上我們是在無意識的況下進行的思考。同樣,在不久之前,我曾就某一題目寫過一些東西,此後我就沒有再考慮過這一問題。但有的時候,腦子裏會突然冒出一些對這一課題的補充議論——而此前我可是一點兒都沒想過這件事。與此相類似的事就是我連續幾天努力去回憶某一忘記的名字,卻偏偏在我完全沒在想這件事的時候,突然回憶起這個名字,就好像是有人在我耳邊悄悄告訴了我一樣。事實上,我們那些最富內涵、最有價值、最深刻的思想會突然出現在意識中,就好像靈光在那一刻閃現;並且,這些思想經常會立刻就以連珠的妙句表達出來。很明顯,這些全都是長時間的無意識思考的結果,以及經常在過去無數次直觀領悟的結果——而它們作為單個、具體的領悟卻早已被我們遺忘了。關於這個問題讀者可以閱讀《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我對這個問題的論述。我們似乎可以大膽地提出這個生理學方面的假設:有意識的思維是在腦髓的表層進行的,無意識的思維則生在腦髓的內層。
生活過於單調就會產生乏味、無聊,這樣,如果我們總體的認識和思想不能穩步加深,對事及其相互之間關係的理解不能越來越清晰和透徹,那麼要不了幾年,無聊和乏味就會達到令人難以忍受的地步。這是人的成熟和經驗得出的結果,同時,也是我們在不同的人生階段自身遭遇變化所致——因為經過這種變化,我們在某種程度上總是處在一個全新的審視角度;從這個新的角度觀察,事物那不為我們所知的一面就會呈現在我們的面前,我們就像看到了不一樣的事物現象。所以,就算是我們精神的力量在強度上有所衰減,但我們仍然持續地“每天都能得到新的教誨”,同一事物不停地展現出其新奇的、不一樣的一面。生活也就充滿了一種不斷更新、不斷擴展的魅力。因此,梭倫的話就成了所有有思想的老人的箴:“年紀越大,知識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