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生存的痛苦與虛無(8)
類而,這樣的行徑實是自然的。”但這一借口是毫無說服力的;對
此我們的回答應該是:“正因為這樣的行為是惡劣的,所以它是自然
的;正因為它是自然的,所以它是惡劣的。”倘若能正確理解這一思
想的含意,那就說明已對原罪學說有所了解了。
我們在評判一個人時,一定要堅持這樣的觀點:此人存在的基礎是“原罪”——某種罪惡、顛倒與荒謬,本來就是些無勝於有的東西,因而一個人命中注定是要死亡的。此人的劣根性甚至也是通過這樣一種典型現實反映的:沒有人能夠經得起真正的審視與檢查。我們還能對人這樣一種生物抱有何種期待呢?因此從這一點出,我們會更為寬容地評判他人;即便是潛伏在人身上的惡魔偶然蘇醒威,我們也不會太過吃驚;我們也會更加珍視在他人身上現的優點,無論這是出自其智力還是其他方面的因素。我們對他人的處境也將更為關注,並能認識到:從本質上來看,生活就是一種感到匱乏、不斷需求與常常處於悲慘中的條件狀態,不管是誰,都得為自己的生存奮力拚搏,因而就不可能總是一副笑臉迎人的模樣。倘若人真會像樂觀的宗教與哲學所喜歡描述的那樣,也就是說人是上帝的作品,甚至直接就是上帝的化身,而且不管從何種意義上來看,人這一生物都是他應該成為的樣子,那麼,在我們同一個人初次見面、加深了解繼而交往之後,我們所獲得的印象與這種說法該是多麼地大相逕庭啊!
“原諒即是一切。”(《辛白林》,第5幕第5景)我們須用寬容的態度來對待人們的愚蠢、缺點和惡劣的行徑,因為我們眼前所見的這些不過是我們所屬的人類的共同缺陷。而我們之所以會對這缺陷如此憤怒,只因為此刻我們自身還未顯現這些而已。換之,它們並沒有現於表面,而是潛伏於深處。一旦有機會,便會立即現身,這正像我們從他人那裏得到的經驗,儘管某種弱點在某個人身上會更為明顯,但不可否認的是,因為人存在個體差異性,在一個人身上的一切惡劣因子會比在另一個人身上的劣根性的總和還要多。
生存的虛無感隨處可見,表露無遺:生存的整個形態;時間與空間的無限,相形之下個體在時間與空間上的有限;現時的匆匆易逝,然而卻是現實此刻唯一的存在形式;一切事物間相互依存又相對的關係;一切都處於運動變化之中,沒有何種駐留、固定的存在;不竭地渴望伴隨着永久無法獲得的滿足;所有付出的努力都遭受阻礙,生命的進程即是如此,直至阻礙被克服為止……時間及在它之內的一切事物所具有的易逝、無常的本質,不過是一種形式而已,凡此種種努力與拼奪的虛無本質便以此向生存意志顯現出來,而後者作為自在之物,是永駐不滅的。因為時間的緣故,一切的一切都在我們的手中即刻化為虛無,其真正價值也一併消逝了。
過去曾存在過的,現時已不再,這樣就如同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但當下存在着的一切,在下一刻即成了過去的存在。因而同最有意義和最重要的過去相比,確實性即是最沒意義和最不重要的現在所擁有的根本優勢。緣此,現在與過去的關係,即同於有與無的關係。
人們十分驚訝於這樣的現:在經過無數個千萬年之後,自己突然存在了!隨後經歷短暫的一段時間,自己又將回歸到漫長時間的非存在。這其中總有些不妥——我們的心這樣說。想到諸如此類的一些事,即便是悟性不高的粗人,也能夠隱約觸到時間的觀念。要想進入真正的形而上學的殿堂,就必須了解作為觀念存在的時間與空間,這為我們理解另一種同自然秩序迥然不同的事物秩序奠定了基礎。康德的偉大就在於此。
我們生命中的一切只在某一刻才屬於現在時的“be”,當這一刻過去之後它將永遠成為過去時的“usedtobe”。每當夜晚來臨,就意味着我們又少了一天。眼見我們本就短暫的時間一點點消失不見,這真有可能讓我們變得瘋狂,幸好我們的內在深處還悄悄意識到:永不枯竭的源泉屬於我們,生命時間能夠通過這一源泉得到不竭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