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宋代婚配奇觀:“榜下捉婿”(1)
宋代的時候,有一個新及第的年輕舉人,相貌堂堂,舉止不凡,為一權勢之家看中。揭榜之日,權勢之家便派出十多個壯丁將青年簇擁至其家,該青年無奈,只好被裹挾着前往。不多時,一位着高官袍服的人來到青年面前,問道:“我只有一個女兒,長得並不醜陋,願意嫁與公子為妻,不知可否?”此青年深深鞠了一躬,推辭道:“我出身寒微,如能高攀,固然是件幸事,要不您等我回家和妻子商量一下再說,如何?”圍觀眾人見狀哄堂大笑,隨即散去。
還有一個叫韓南的人,剛考中了進士,很快便有人來向他提親,問到他的年齡時,他苦笑地作了一絕句:“讀盡文書一百擔,老來方得一青衫。媒人卻問余年紀,四十年前三十三。”其回答不可謂不幽默。這位韓南老先生在73歲的高齡仍會有繡球拋來,真是莫大的諷刺。
在宋代,這樣的“榜下捉婿”的例子不勝枚舉。所謂“榜下捉婿”,即在榜之日各地富紳們全家出動,爭相挑選登第士子做女婿,那景簡直就是搶,坊間便稱其“捉婿”。宋人筆記對“榜下捉婿”多有涉及。一些富人為攀新科進士為婿,每每不惜重金,堪稱人文史上奇觀了。朱彧《萍州可談》卷一載:“近歲富商庸俗與厚藏者,嫁女亦於‘榜下捉婿’,厚捉錢以鉺士人,使之俯就,一婿至千餘緡。”
“捉婿”者中還不乏當朝高官。宋真宗時河北人范令孫登甲科,宰相王旦就把他招為女婿。有位新科進士叫高清,品學平平,宰相寇準卻將自己的侄女嫁給了他。寇女死後,另一位宰相李沆又將女兒為他續弦,時人稱這些幸運兒為“天子門生宰相婿”。
當然,及第士人中也有不媚權勢者。宋高宗時著名的“六賊”之一的奸相蔡京就在“榜下捉婿”時遭挫:他欲把女兒嫁給新科進士河南人傅察,傅婉拒,令蔡京大不快。宋仁宗時,頗得仁宗寵愛的張貴妃的叔父張堯佐看中了剛及第的馮京,就派人把他拖到家中,欲嫁小女於他,並冒稱是皇帝的旨意,還擺出了豐厚的嫁妝,而馮京只是“笑不視,力辭”。“六賊”中的另一位朱勔在洪皓等待第三輪考試——殿試時就要把自己的妹妹嫁給他,洪皓謝絕了他。登第后,朱勔再次向洪皓請婚,而且送給他大量的錢財,並許以顯官,不過洪皓依舊是堅決拒絕了這門婚事。
宋代為何會出現“榜下捉婿”的婚配奇觀,且這樣的奇觀還屢屢上演?筆者認為,這得從宋代文官地位說起。宋太祖時就有“不殺文臣”的條訓與崇文抑武的國策,以後的宋代歷任統治者都一以貫之,導致無論從物質還是精神意義上來說,宋朝都堪稱文人士大夫如魚得水的時代。他們多出身於庶族寒素之家,全憑個人奮鬥才突破逆境,躋身於統治集團。現代有很多文人都很嚮往宋朝,比如大名鼎鼎的武俠大師金庸先生與學者余秋雨等。
宋代的文官官俸高,接受的賞賜也重。不僅如此,還可以蔭及家人,差科全免,成為社會上享有特權的“官戶”階層。連宋真宗趙恆都在詩中表達了這層意思:“富家不用賣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房不用架高梁,書中自有黃金屋;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出門莫恨無隨人,書中車馬多如簇;男兒欲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誕生於宋代的一組神童詩:“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少小須勤學,文章可立身;滿朝朱紫貴,儘是讀書人。自小多才學,平生志氣高;別人懷寶劍,我有筆如刀。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學乃身之寶,儒為席上珍;君看為宰相,必用讀書人。莫道儒冠誤,詩書不負人;達而相天下,窮則善其身……”更是將讀書博取功名贏得遠大前途渲染得淋漓盡致。
宋代是我國科舉制度最完善的時代,考試取士為朝廷選拔官吏的主要途徑,科舉勝出者名利雙收待遇豐厚,致使人們把趕考走仕途作為人生奮鬥的終極目標而前赴後繼,且樂此不疲。在唐代,士人取得功名后還要經過考試合格才有資格擔任官職;到了宋代,只要是進士五甲以上就可直接授官,而且升遷的速度之快和級別之高也是其他途逕入仕的人所比不了的。司馬光與蘇軾的恩師陳襄就曾在他的《仙居勸學文》裏這樣寫道:“今天子三年一選士,雖山野貧賤之家所生子弟,苟有文學,必賜科名,身享富貴,家門光寵,戶無徭役,休蔭子弟,豈不為盛事?”宋代的高級官員中,科舉出身者佔了壓倒優勢。就拿北宋時期的正、副宰相來說,科舉出身的人就佔到了90以上,南宋比例更高。當時評價一個家族興盛與否,有無美好的未來,其中關鍵的一條就是看其有幾人登科或幾個女子嫁給士子。這樣,金榜題名的士人自然就成了豪富之家擇婿的選,屢屢上演“榜下捉婿”也就不足為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