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與林語堂一夕談煙（2）

當我們想像一位癮君子短期戒煙，當時六神無主，頹喪恍惚的神，我們才能充分體會到抽煙在精神上、文學上、藝術上各方面的價值。***凡是抽煙的人，大多犯過一時糊塗，立志戒煙，跟煙魔搏鬥，一決勝負。後來跟自己幻想中的天良鬥爭一番才醒悟過來。我有一次也糊塗起來，立志戒煙，經過三星期之久，才受良心譴責，重新走上正道來。我這套煙的理論是萬古常新永久不變的咱們既然彼此意見相同，希望堅此信念揚光大。

那天林博士氣韻沖和，談鋒雄健，簡直欲罷不能，孫伏園催了幾次都不肯起身，我們直吃到月移花影，燈迤夜闌，才離開公園回家。

林大師生前說他自己，是一個伊壁鳩魯派信徒，享樂主義者，他樂享生活，而不拘於凡俗形式，有話想說就說，想笑就笑，證諸我們在來今雨軒一夕傾談，他的行是表裏如一，雖然有些笑談，可是您要把他話，細細地咀嚼一遍，都是含有高深哲理的，我們曾經相約，彼此有生之年，心不生戒煙之念，口不出戒煙之。所以筆者多年來始終守此信諾，就是在抗戰期間，煙絲那樣難得，用煙斗抽過關東台片，蘭州青條，四州金堂。不管怎樣閑難，可從未有過一絲一毫要戒煙的念頭。想不到一九六八年忽然十二指腸潰瘍，上吐下瀉，休克多次，只好開刀割治，醫生堅囑今後抽煙嗜好必須戒除。現在斗架依然積塵寸余，回憶前游，令人有無限的哀思迷惘，但願我這位半師半友煙斗同志，在天之靈一斗在握，淵淵含吐，垂之永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