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一輯◎家鄉隨筆◎(6)
今日耳朳山
熱愛生活的人一定會愛自己的家鄉的。***
我的家鄉在連綿起伏的陝南群山裡。川、陝、鄂三省地帶相交於她,巍峨的大巴山環抱着她,奔馳的漢江水滋潤着她,勤勞的漢回族人民建設着她。它就像巴山上那初綻的杜鵑花,一天比一天美麗。
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生長着的最大方的便是如綉如錦的花——粉嘟嘟的蕎麥花,香噴噴的八月桂,黃燦燦的金菊,絳紅色的迎春,幾裡外就讓人醉的七里香……就連山民們的柴擔上也綴滿了白的、殷的杜鵑花。開不敗的花,使家鄉永遠回蕩着酣暢的氣息,染抹着七色的大地。
清明茶是上乘飲品。每年“泉涓涓而始流”的時候,便該姑娘們大顯身手了。纖巧的雙手在茶蔸上飛舞,畫眉鳥般的歌喉傾吐着她們的心際。
生漆,是家鄉的驕傲,就因這,它竟奪得了中國最大城市上海的一街之名。割漆是辛苦的,也是浪漫的,宿窩棚,餐野味,似飛鹿展蹄,如長猿伸臂,穿梭於漆林里,攀援在枝杈間。付出鹹味的汗水,收穫到白的瓊漿。
“不是春光勝似春光”。此時,我的家鄉正沸騰着。莊稼打完了,藥材收回了。喜悅在小調上寄託,歡快隨腳步蕩漾。人們舒心地走進村舍里,喝自釀的玉米酒,吃天麻或當歸燉的麂子肉。醇香的民薰得人醉!
家鄉這塊土地雖然有些原始,但卻是我千萬縷思緒縈繞的地方,為生活增添着絢麗的色彩。記得有位作家這樣說過:“只有熱愛自己故鄉的人,才能真正熱愛自己的祖國,熱愛整個生活”。
我熱愛生活,我也熱愛着我的家鄉。
1989年10月23日寫於西安
家鄉風
今年暑假,我是在巴山深處的陝南度過的。那裏有高聳的山,清澈的溪。更美的還有山偉水潔般的……
那是我要離開外婆家的前一天。外婆家門前的小溪溝里,常有一種“媳婦兒擔水去”的鳥叫聲。外婆說那是古時候一個刁婆婆死後變的,山民們叫它“媳婦鳥”。鳥兒不大,但叫聲卻響亮悠長。我幾次走近想把鳥聲錄下來,但那膽小的鳥兒都不願與我配合,遠遠飛去。
那天中午,我避開外婆,悄悄地帶了手攜式錄音機,溯着小溪走去,尋找着“媳婦鳥”的蹤影。“木欣欣已向榮”,信步在花木濃郁的溪邊林間小道上,我的思緒也變得和林中的空氣一樣濕潤了,步履也和小溪一樣酣暢了。
當我終於聽到了“媳婦擔水去”的鳥叫聲時,那已是一個遠離外婆家的地方。那裏山更深了,溪更小了。我輕步走向媳婦鳥叫聲的樹下,打開了錄音機,靜等着小鳥的再次啼叫。幾隻鳥似乎太疲乏了,稀稀落落地幾聲后便金口難開了。時間靜靜地逝去,一陣樹枝的顫動聲,那幾隻鳥叫着飛起,從我眼帘里隱去了。
我放下酸困的托著錄音機的雙臂按回按鍵。一陣陣枯枝舊葉被
踩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轉過頭去,一位十三四歲的腰挎挎籃,手提羊角鋤的小男孩走了過來。我頓悟了,是他莽撞的腳步驚走了那靈敏的媳婦鳥。他走了過來,問詢的目光停在了我身上。全部的惱恨從我眼神向他射去,他想說什麼,終又閉上了嘴。他的眼神從我臉上轉到了地上的錄音機上,少頃,他似乎明白了剛才生的不快,輕步走了。
“媳婦擔水去”、“媳婦擔水去”,悠長清朗的媳婦鳥叫聲,驟然間在耳邊響起。我驚訝地回過頭,那少年站在不遠的地方,叫聲正從他口裏逼真地傳出。鳥聲迴旋着,越來越亮,越來越密,幾十隻循聲而來的媳婦鳥落在了頭頂的樹枝上,不絕地鳴叫着。容不得多想,我忙按下錄音鍵,再回過頭來看那男孩時,他已轉過身悄悄地往小溪上遊走去了。
鳥聲還在競技歡唱着,我又換上了一盒磁帶。當我滿意地提著錄音機,離開那棵大樹,用道歉而感謝的目光搜尋那位少年時,卻沒見到他。
循着來路我往外婆家走去。山裏的天氣是多變的,未聞到雷聲,便先覺得雨珠淋頭了。抱着怕雨淋的錄音機,我躲進路邊凹進的石崖下。這時,我才現換下來的那盤磁帶被隨手放在樹下忘帶走了。回去取吧,雨已下這麼久,被雨淋過的磁帶還能聽到什麼聲響?算了吧,我看了看機盒裏的另一盤磁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