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打蟲
王霞抬頭看了眼屋外,太陽已經下山了,灼熱的日光給天邊的雲彩撒上一層金色的細沙,整個天空呈現出一詭異的深橘色。
和村支書媳婦聊天真是一件考驗人心態的事情,完全堵得王霞沒話說,全程都在誇她。
許是察覺出王霞的約束,村支書媳婦一手抱狗,一手給王霞拿吃的。
王霞從沒這麼尷尬過,剛準備出聲拒絕,只見村支書媳婦手捂住胃,一副很難受的模樣。
結合村支書媳婦的臉色,以及方才的動作,王霞突然有了想法。
起身給她倒了杯熱水后,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嬸子,你這胃疼的毛病多久了啊?”
“差不多有半年了,老毛病了,一餓就疼。”
“那你是不是這半年開始瘦的啊?”
村支書媳婦回憶了一下,還真是!半年前她就開始胃疼,衣服還越穿越大。
見她表情逐漸沉重,應該是說中了。
“嬸子,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你這狗什麼時候養的呀?”
聽到王霞的問題,村支書媳婦一愣,不是問病情嗎?關狗啥事。
但本着相信她的心理,還是乖乖回復:“半年前我愛人在路邊撿的,正合我眼緣,我可喜歡了。”
王霞長舒一口氣,對她說道:“嬸子我知道你是什麼問題了。”
村支書媳婦一臉驚訝:“你問幾個問題就知道我什麼病了?”
“你這不是病了,是經常和狗接觸導致自己肚子裏有蛔蟲。”
王霞的話讓她的臉色唰一下慘白,自己肚子裏有蟲子?那還不如生病了呢!
見此情形,王霞忙寬慰她:“嬸子,你別怕,喝烏梅汁就能將蟲子打出來。”
烏梅汁?村支書媳婦投來不解的眼神,這能治蟲嗎?
“將十顆烏梅用水煎成濃汁,喝完之後半個小時再喝一碗醋,就能將蟲打死。”
“這麼簡單?”
“對,就這麼簡單,嬸子你先按照我說的方法,有問題再找我。”
村支書媳婦聽到王霞充滿信心的回復,頓時也不慌了。
王霞又囑咐道:“嬸子,你以後抱完狗,一定要洗手啊。”
此時門外傳來動靜,村支書從縣城回來了。
村支書媳婦上前接過他手中的竹簍,語氣責怪:“你怎麼才回來,讓丫頭等這麼久。”
村支書這才看到自家堂屋裏坐着的王霞,“王家四丫頭?”
王霞上前打招呼:“叔,是我,我今天想來找你要介紹信的。”
這年頭,做什麼都不方便,需要介紹信才能去縣城,有種古時候路引的意思。
“丫頭,你進城做什麼?”
王霞刻意壓低聲音:“叔,親戚意外流產了,我去城裏看看”,不等村支書有所反應,王霞立刻補充道:“這事不太光彩,叔你幫忙保密呀,我爹娘特意交代不能外傳的。”
村支書表情一窒,忙點頭:“這是自然。”
“你親戚……”,村支書正欲再問清楚王霞家的親戚細節,被村支書媳婦打斷:“趕緊給人家開吧,都等你那麼久了。”
聽到自家媳婦的催促,村支書呵呵一笑,也不多問了:“成,我這就給你開。”
王霞終於放下心,要是村支書再問兩句,沒準要露餡了,她可不擅長撒謊。
等村支書開完介紹信,天色已經完全暗沉了,王霞將介紹信仔細疊好放在衣兜里,婉拒了村支書媳婦的留飯,步伐輕快的往家走去。
低垂的雲彩點綴在深藍色的夜空中,池塘上荷葉微微顫動,伴隨着一片蛙聲,一切顯得靜謐而又熱鬧。路兩旁的螢火蟲彷佛是黑夜中的使者,閃爍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她回家的路。
正巧家中有烏梅,村支書媳婦連晚飯都沒顧得上吃,連忙按照王霞囑咐的事項,熬了一碗湯汁濃厚的烏梅湯。
喝完之後,又等了半小時喝了一碗醋。
半夜她腹中疼痛難忍,忍着睡意在自家便盆中解決,上完廁所也沒注意看,直接上床睡覺了。
一覺醒來,她覺得精神好極了,剛拿出便盆準備倒入家中旱廁里,就看到便盆中一坨粉嫩的蟲子。
“啊……”,一聲尖叫響徹院子,村支書急忙從屋裏出來,還沒問情緣由,就看到自家媳婦盯着手中的便盆發抖。
他不明所以的看過去,下一秒差點吐了。
無數根粉色蟲子纏繞在一起,不停蠕動爬行,村支書連忙將便盆一起丟到旱廁中,面色驚恐:“這什麼玩意?”
村支書媳婦嚇得都快哭出來了,磕磕巴巴的回答了他的問題:“這是蛔蟲,昨天王家丫頭讓我喝的烏梅湯就是治這個的。”
村支書白着臉色吩咐自家媳婦:“也給我燉一碗烏梅湯吧。”
回到家時,王家眾人已經在吃晚飯了。
王母抬頭看了眼正進門的王露,出奇的沒有以往的責罵聲。
她口中哼着不着調的戲曲,心情很不錯的樣子,王霞聯想到她去找姜寡婦提到的“成了”二字。
今天王霞回來晚了,本已做好餓肚子的準備,沒想到王母竟然還給她留飯了。
一碗薄粥,一塊玉米貼餅。
見王霞愣愣的,王母發話了:“還不快吃,這麼瘦應該不妨礙生養吧”,後面一句說的很低,幸虧王霞耳力好,聽的一清二楚。
忽然又想起什麼,王母轉頭對王父說:“明天幫我和大隊長請個假,我有事不能上工了”
王父雙眼一瞪,很是不贊同:“你能有什麼事,三天兩頭的請假。”
王母止不住的笑意:“招娣說要先來咱們家住幾天,我怕她不認識路,明天去接她。”
一聽到招娣二字,王建民樂開了花,自從那天見過招娣后,他魂牽夢縈的。
“這麼大個事,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王母的自作主張,讓王父感覺自己作為大家長的尊嚴被挑戰,有些惱火的盯着王母,又補充一句:“她來住就多吃一口糧,你當咱們家是地主啊?”
王母呸了一聲:“按照你這麼說,建民別取老婆了,一輩子打光棍就沒兒媳婦和你搶口糧。”
王父一噎,也不再反駁,隨王母去了。
夏日的清晨沒了白日裏的酷熱,涼爽的風反而吹的胳膊發涼。
王母起了個大早,甚至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腳步匆匆的往村頭走去。
太陽還未升起,王母的身影混着絲薄的霧氣,逐漸消失在遠方,王霞趁着其他人還沒醒的空擋,躡手躡腳的走到雜物間,將所收集到的菌子乾和藥材放到竹簍中,也出了門。
此時村子只有零星的幾乎人家敞開了院門,王霞孤零零的走在村道上。
她不太認識去縣城的路,原身性子孤僻,鮮少出村,更沒有和縣城相關的記憶。
走到村口時,霞光微薄,橘光燦爛,今天應該也是個晴天。
眼前有左右兩個方向的岔路,王霞循着人跡選了一條腳印多的路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