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2陪我到時光盡頭(1)
我們坐漁船偷渡到了香港,四叔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先有人帶我們住下,然後陪着參觀市容,逛尖沙咀、彌敦道、淺水灣,高聳的樓房,狹窄的街道,滿地的汽車,高鼻深目的洋人,包紅頭巾的印度警察,看得我們眼花繚亂;再去新界吃魚翅,到沙田吃乳鴿。晚上接待的人說何不去逛逛一樓一鳳?
我們不知道什麼是一樓一鳳,那人一臉詭笑,說凡是男人都應該上這一課,便帶我們去了大埔道的一個單位,原來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小小的一房一廳,像我這種個子轉身都困難。小姐是杭州來的,長得還可以,陪同先付了錢,小姐把我們迎進房去……早就聽說過香港的夜生活很豐富,也算是見識了一番。
歸正傳,第二天有人送來兩支六四式手槍,一支鋸短了槍筒的散彈獵槍。六四式是中國部隊的標準配備,早就玩得爛熟。到手就大卸上油,零件攤了一床,最後是校準準星,調準歸零。只是沒地方實彈射擊。那支散彈槍是美國貨,倒是第一次上手,我和歪嘴好奇地翻來覆去地研究擺弄,這槍是採用滑膛的原理,一壓就是六顆小黃瓜似的子彈,沒什麼準頭,威力全在子彈上,出膛之後散成上百顆小粒,二十尺之內擊中對方時形成臉盆大的一個創面。夠任何人喝一壺了,不死也絕對喪失戰鬥力,所以為美國警方普遍採用,適用於近戰、混戰。
第三天有人帶我們上新界一處叫碧水公寓的地方,指給我們看一個高個子男人,板刷頭,西裝筆挺,臉上神驕橫。進出開輛英國小跑車,每天去中環寫字樓,中午必定在附近某酒樓飲茶談生意,這傢伙就是槍靶。
四叔捎話來:老闆說,夜長夢多,宜早不宜遲,三天之內必須完工。
我和歪嘴坐着計程車,來回細細踏勘了兩天,我們不但要做成事,還要考慮退路。新界的住宅區有警衛,辦公大樓也不易下手。最後決定在酒樓動手。第一,這種公共場所任何人都可以進出,沒人會特別注意我們;第二,中環地形複雜,車輛眾多,警方也投鼠忌器,容易全身而退;第三,人在進食之時最為鬆懈,容易得手。
四叔說計劃得到老闆批准,他全力配合,同時確保撤退路線暢通無阻。
我們坐在酒樓靠門口的桌位上,滿滿一桌的廣東點心,蝦餃雪白透明,鮮肉燒賣香氣撲鼻,還有一碟碟脆皮燒鴨、嫩子雞、叉燒,碧綠的菜莧;杯中斟滿了上好的雨前茶。我們卻沒有多大心思去吃喝,心怦怦地跳。雖然不是第一次殺人,但臨場巨大的壓力還是使人喘不過氣來。
歪嘴更是緊張,手不住地抖,茶杯里的茶水都灑了出來。我低聲用福建土話道:“沉住氣,等會你只要把好門,保證退路通暢,動手由我來。”
我們在出前決定不帶散彈槍,這傢伙雖然新鮮好玩,但體積又長又不方便攜帶。六四式手槍足以完成任務,在白天的光線下,在二十五尺之內用半自動手槍打一個不是快速移動的目標,成功率應該是在百分之九十以上。老闆說過盡量不要傷到無辜,散彈槍一扣扳機哪還說得准。
我們都穿着新買的夾克衫,腰部收緊,腹部就有一個很大的空間,手槍用薄薄的尼龍槍套掛在腋下,這是個最機動的位置,拉鏈往下一拉,手往胸前一掏就拔槍在手,而且很難被人看出來。時值四月,香港街頭已滿是短袖衫了,沒人會在意這兩個土不啦嘰的表叔為什麼還捂着悶熱的長袖夾克衫。我們還買了兩副大鏡片的墨鏡,掛在夾克的領口上,等會要用。
目標還沒出現,這樣傻坐着不行,我低聲跟歪嘴說:“吃,吃飽了好乾活。”
就在我把最後一隻蝦餃放到唇邊時,一抬頭,現板刷頭進來了,身邊還帶了個年輕的女人,姣好的面容,修長的身材,一副甜甜蜜蜜的樣子依偎在板刷頭的臂膀上。堂倌把他們引到靠窗口的座位,送上茶水。那女人起身上廁所,這是個最好的時機。我示意歪嘴先到門口去警戒,然後站起身來,也向廁所方向走去。
廁所沒人,我鎖上門,拉下沖水柄,在水聲的掩護下最後檢查一遍手槍,頂彈上膛,打開保險擎;然後對鏡梳了下頭,戴上墨鏡,出門徑直向板刷頭坐的桌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