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3陪我到時光盡頭(3)
我們在沙田只待了兩個小時,等臧建明一回來,我們把肉票塞進一輛租來的車裏,由欒軍駕車去青山那兒的房子,那地段更偏僻,人煙稀少,是用來藏匿肉票的理想地點。***
按照計劃,綁架一旦得手,歪嘴連夜回到深圳,用五百塊錢在銀行開個活期戶頭,然後打電話把賬號告訴我們。
臧建明早晚兩次把所有的報紙都買回來,我們讀得很仔細,在一句一字中分析警察對這件案子的掌握程度。到目前為止,只有《明報》在社會新聞版里提到某某大戶人家的家人失蹤,只是很小的一條,登在第二版的底部,不注意就翻過去了。
第二天上午,歪嘴來電話說戶頭已經開好。我和臧建明出門給肉票家裏打電話,電話接通之後,臧建明用純正的廣東話說:“不要打聽我們是誰,只通知你們一下,你家少爺在我這兒作客,到時我們會送他回來。不要與警方有任何瓜葛,如果報警,一切後果由你們自負。”
“聽好了,你家少爺欠了別人錢。如果你們想要他回來的話,準備一千萬港幣,儘快打進這個戶頭裏,收到錢之後少爺就可以回家了。怎麼欠的?還是讓他自己回來給你們解釋吧。人?當然好好的。一根汗毛也沒少。”
雖然香港商店裏的本地電話是免費的,任何行人走進去跟店家打個招呼就可以用;但我們用的是投幣電話,每次不超過一分鐘,我們為了打這個電話特地乘船過海去九龍,每個電話只用一次,這樣警方絕對追蹤不到我們的行跡。
我們等了一夜,第二天又打了個電話過去,對方哭窮說只是一般人家,實在拿不出這麼多錢來。臧建明說好啊,沒問題,有個朋友急需換腎,沒錢沒關係,就拿你兒子的腎去抵債好了。這一記殺手鐧馬上起了作用,對方一口一個好商量。臧說換腎是等不得的。對方說可以先籌二百萬。臧建明看看我,我搖搖頭,豎起一個巴掌,五百萬。
肉票家屬還是糾纏不清,千萬富豪聲淚俱下地把自己說得連出租車司機還不如。哈哈,這種時候還想存僥倖心理?你不想想香港六百多萬人,為什麼單單挑你下手?
我從臧建明手中奪過話筒:“放明白點,你以為是在菜場買菜,由你討價還價?五百萬,一分也不能少。明天早上十點鐘,如果我們還收不到款,‘啪’地一聲,那你家就準備收屍吧,不用我多解釋了吧!”
回來的路上臧建明對我說:“老大,二百萬已經不錯了,香港人喜歡露富,一個人號稱千萬身家,並不是說一捆捆的鈔票就在手邊,真要能拿二百萬現款出來的人家沒有幾個。”
“你是什麼意思?”
臧建明眼睛躲閃着:“我怕大夥白忙一場。”
是的,開價一千萬,其實能有個二百萬到手已經夠滿足了,二百萬港幣,在大陸那是筆天文數字,夠吃幾輩子了。不過,既然已經冒了險,髒了手,何不賭一把?我相信直感,我的直感是對方會拿出五百萬來,已經到這份兒上了,再咬一咬牙就是翻倍的利潤。
但是話說回來,我們耗不起。你看看,才兩天不到,我們三人的眼睛裏都佈滿血絲,滿地都是吃一半扔一半的飯盒,煙抽得像三座煙囪似的,手一摸頭嚓嚓地閃靜電,上廁所還沒抖乾淨就趕緊拉上拉鏈。晚上不敢睡覺,三人輪流睡,但睡下也得睜隻眼。走在路上,看見一個老頭子也怕是警察的盯梢,有人不經意地瞥我們一眼,手馬上伸進懷裏摸槍。時間一久,壓力大得叫人吃不消。
第三天夜裏是作案以來最漫長、最不安的一夜。我一直在擔心歪嘴那頭,說不定香港警方已經通知大陸,監視那個戶頭,在歪嘴去查詢之時就把他拿下,再嚴刑逼供。
我是信得過歪嘴的,但人在酷刑之下什麼也保證不了;也許,警察已經現我們的藏身之地,佈下了天羅地網,只等我們鬆懈之時,動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擊。我吩咐大家不許脫衣睡覺,打盹兒也槍不離身,因為警方介入的話,他們最可能在這個時刻採取行動。雖然到目前為止,還看不到肉票家屬已經報警的跡象。但是,決不可小看香港警察,英國鬼子正兒八經訓練出來的,反綁架、跟蹤、監聽都有一套。如果被堵在這裏,打起來,我們這三支手槍能派上多少用處?周潤的電影看多了,皇家牢飯可不是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