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回顧(9)
那天,她在那兒待到很晚:她總希望祝磊能主動跟她說說,剛才為什麼要跟頤立源吵嘴干仗。***他不說,她不便問。但祝磊始終就像啥事都沒生似的,把他夫人從澳洲寄回的照片,一一展示給曹楠看。也許是病後虛弱的緣故。也許是剛才那一陣的餘波還在暗中攪擾他的心境,曹楠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他拿照片的手在微微地顫抖着,神中多少帶着些心不在焉的成分。曹楠知道他這時極需要獨自一人待一會兒。要沉下心來想一想自己跟副省長生的這場尖銳衝突,但又礙於曹捕是自己叫來的,不便馬上將她打了。他這是在痛苦地敷衍着自己哩。她還能說什麼?還能做什麼?她替他盛出一碗湯。把剩餘的那些都放進冰箱裏,然後大略地為他收拾了一下屋子,便告辭了。
祝磊果然沒表示一點挽留的意思。
這是她最後一次見祝磊。中間差不多隔了有半年時間吧。那時,顧立源已經擔任了代省長。然後就生了祝磊開槍殺人的事……
事生后,曹楠震驚萬分。好幾天都轉不過彎來。一直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一場噩夢。一種直覺在告訴她,祝這一回的犯事,應該跟那天他和顧在小樓里乾的那一仗,存在着某種蹊蹺的聯繫。為此,她曾去找過一回顧立源。
那天,她先給顧立源打了個電話,使用的還是顧當副省長那會兒留給她的一個手機號碼。她一直沒怎麼用過它,甚至可以說,一次都沒用過它。那天,手機里傳出顧立源的聲音時,曹楠緊張激動得都有一點戰慄了。更沒有想到的是,顧代省長居然在稍稍猶豫了一下后,就答應了她見一面的請求。
他倆是在代省長辦公室見的面。
那天,他倆其實也沒說多少話。不僅是因為曹楠有一點拘謹,也不僅是因為顧立源有些疲憊和沉重,更主要的大概還因為顧立源在當了代省長以後,生了為眾人稱道的那種種變化:謹慎了,穩重了,但也沒有了在基層工作時的生動和隨意。不再生動,不再隨意,這對一個高級領導幹部來說,是必要的,是有修養的表現。但要把他當人來交往,可能就會覺得缺失了一種十分重要的東西。也許正因為這一點,那天,曹楠覺得他顯得有些生分。他已經忘了自己當初怎麼會把這麼機密的一個手機號給了眼前這個小丫頭的。
找我,有啥事嗎?他疲憊地笑笑,並溫婉地問道。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您?省長同志……曹楠不無有點緊張,但她還是裝出一副輕鬆的樣子,打趣道。
可以。當然可以。顧立源笑了笑,應道。然後,保持着那個必須的笑容,不再說什麼了。似乎還是在等着曹楠說出到底是為了啥事,才來找他的。
您大概都把我忘了吧?曹楠略有些難堪地問道。
曹楠。沒說錯吧?顧立源不動聲色地點出她的姓名。顧立源的記憶力還是不錯的。只要他想記住的事,他能記得很快很多,也記得很牢。
我曾經還有個身份。您記得嗎曹楠這時漸漸放鬆了下來。但她知道,此處不是讓你閑嗑牙花胡扯支的地方,時機也不對,得趕緊切人正題。
請說。顧立源果然已經顯得有一點不耐煩了,隨手去辦公桌上翻了一下待批閱的文件,臉上卻還竭力保持着那點微笑。如果不是因為站在面前的是個年輕女孩、而且還是個氣質較為清純的女孩,他很可能已經很乾脆地要請她走人了。他哪有這樣的時間來陪一個無所事事的年輕孩子閑扯?!
我還是祝副市長、祝磊的乾女兒。曹楠很快說道。
一聽曹楠提到祝磊二字。頤立源臉上的那笑紋立刻顫動了一下,並僵持住了。同時在他瘦憊的眼神中,立刻又添加了一絲警覺。當然,不管是那顫動。還是僵持,或是警覺,都只在顧立源的神中持續了極短的一個瞬間。而後,一切又都恢復了正常。
您過去跟我說過。今後我要遇到汁么想不開的事,解決不了的生活難題。可以隨時來找您:曹楠緩緩地提醒道。
是嗎?顧立源再一次不明所以地笑了笑,眼睛中也再一次閃出了一絲警覺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