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勞爺的第一次講述(3)
而再看看那些已然被關被殺的**分子的經歷,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共性,他們幾乎全是被他們周圍的人製造出來的。***這些人中的大多數一開始並沒有那麼狂妄,也沒那麼貪婪,甚至有的還比較清廉勤政。但他們只要一走上領導崗位,幾乎所有的人都向他們低下了曾經高傲的頭,幾乎所有的人在他們面前一下就丟棄了(彷彿是自動丟棄似的)與生俱來的人格尊嚴。幾乎所有人在他們面前都變得只會說對對對,是是是。有許多案例證明,某些貪官挪用佔有公款幾百萬幾千萬,在過程中只要有一個會計、出納、財務科長或副科長,或其他某一個當事人,在其中一個環節上說一聲不字,這幾百幾千萬就不會流失。但無一例外地,是幾乎沒有一個下屬在他們應該說不字時,說出規章制度賦予他們可以說的這個不字。怎麼會有這麼多人都點頭哈腰事權貴,都不敢來說一個應該說的不字?這個現象是怎麼造成的?怎麼才能讓千千萬萬普通老百姓都敢在當官的面前說不字?這是另一個相當重要的、不能不追究的問題。我現在要說的是,所有的人都不說不字,於是就製造了一批又一批的貪官分子。這個不字光靠紀檢委系統的人說,是不行的,是不夠的。
我沒系統地學過歷史。只是在這些年的工作中,涉獵過一些相關資料。幾千年來,我們都說封建社會**。其實你翻開史料好好捉摸一下,那些被我們用**獨裁和**一以蔽之的歷朝歷代,都曾下過很大的力氣推行反**工作。決心之大,刑罰之重,手段之狠毒,都不是我們這些當代人所能想像,甚至是能接受的。比如,誰要貪贓枉法,不僅要殺你個人的頭,還要滿門抄斬,株連九族,那真是要殺一個斷子絕孫。天昏地暗鬼哭狼嚎啊。殺你本人的時候,也不是一刀就解決問題。得從大腿內側開始下刀,一點一點地剮,一塊一塊地割,不剮滿三千刀,就讓你死了,劊子手還得負刑事責任。葯料下得如此之猛。他們制住**了嗎?沒有。為什麼?在陶里根這幾個月。我一直在想這個為什麼。有時真讓我想得頭疼。噁心。
我們都嚮往**。我們都羨慕**。我們屈服在**分子的淫威跟前。**在我們的慫恿下。退讓下,滋養供奉下產生和成長。實際上是我們在製造着**。
我們下很大的力氣在抓有問題的顧立源和饒上都,但你怎麼扛得住人們在不斷地製造。一批批地製造。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在製造。而且是不動聲色地、有意無意地、如水銀瀉地、春風催生野草般地在自己和他人身上製造着現在的問題不在於怎麼對付那些有問題的顧立源、饒上都。那好辦。抓。十個八個、一千一萬地抓,有多少抓多少:就像我們說慣了的那樣,涉及誰就堅決查處誰:但現在的問題是要對付那數也數不清的製造者或慫恿者、保護者……你有辦法嗎?
我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一介布衣,平頭百姓。
也許我們還做了些事。但是,有用嗎?
我一直在問自己我們所做的這些有用嗎?
說到這兒,勞爺臉上出現了一種特別古怪的神,這神常常出現在那種特別固執,甚至固執到偏執的人的臉上。他們的目光獃滯,但又極其堅定熱烈。曹楠說,那一刻。妲恍惚覺得都有一點不認識眼前這個勞叔了,心裏陡然地有些害怕起來。
這時,邵長水問道,你說這麼多,還是沒說清楚他到底為什麼要對祝磊的材料進行作假和偽造啊?
曹楠說,當時我也沒怎麼整明白。後來才明白,他覺得,我們所做的一切,實際上都是無效勞動。既然是無效勞動,那就不必要這麼較真了。不必為此去付出巨大的、以至拿自己的一生做代價來付出。他覺得,如果原封不動地把祝副市長寫的這材料交出去,很可能對祝副市長自己、對我都會產生極壞的副作用,就要讓我們拿出自己的一生來作為代價……
邵長水問,有那麼嚴重嗎?再說,祝磊已經判了死刑了。他還什麼一生不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