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勞爺的第一次講述(2)
從表面上,事好像並沒有引起任何波瀾。***我的生活一切照常。但我人生的心理防線卻徹底垮塌了。這一回到陶里根去,我覺得自己是考慮得非常周到縝密的。我覺得自己已經是非常成熟的了。方方面面的安排部署都是經過再三考慮,也可以說做到了滴水不漏。我完全有把握做一件我一生中最想做,而又始終沒能做成的大事,破一個不是隨便哪一個刑偵高手都能破得了的大案,在自己的一生中寫下最經典最精彩的一筆。然後,帶着滿身的傷疤。光榮謝幕。這裏所講的做一件我一生中最想做,而又始終沒能做成的大事,還不單單指要去破一個從來也沒破過的大案。不是的。更主要的是要補足我一生的一個遺憾。我回顧我這一生,做的事不能說少了,但是,這些事幾乎都是在瞧着別人的臉色的況下做的。當然,回過頭去說,人類處於當下這個歷史階段,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是姓資的,還是姓社的,都免不了,有人活着主要是在擺臉色給別人瞧,而有的人,或者說,更多的人只能瞧着琢磨着別人的臉色在活着。這跟當官不當官有權沒權當然有相當大的關係。但現如今況還不盡然是這樣。一個看自行車的或社區保安,按說是絕對的下層小人物了吧,但他同樣拿着看自行車和守護社區這點權對人吆五喝六。記者大夫教員評論家按說也不是官吧,但你跟他們中的某一部分人打交道,不給額外的好處也是不行的。也就是說,活這一輩子。你得處處低頭才行?這讓人太難受了。
我一直想干一檔子這樣的事:它能讓我完全按自己的意願去干。我原以為,去陶里根能實現這個願望。我以為在那兒不可能再出現任筒的意外來打破我這個設想。但是我錯了。最後證明,活了將近六十年。我還是不成熟,非常不成熟。所有那些我應該想到的變異,應該防備的事,我仍然沒有想到,沒有防備。我被最值得信任的人拋棄了。最可怕的是,我已經沒有退路了。第一,我的年齡擺在這兒,第二,為了到陶里根來干這件事,我選擇了退休,我脫掉了本不該脫的警服。第三,最可怕的還在,幾乎所有的人都開始警惕我。出了這事以後,無論是公司內部,還是周圍的各色人等,都知道我到陶里根是來秘密查問題的,都用異樣的眼光來看我。就像是打量一頭受了傷、但又在街上蹈達的獅子。他們只知道獅子是要吃人的,而他們偏偏又都是人,以為我會吃他們。他們並不知道,我這一頭獅子只吃壞人,而且還必須是法律認定的壞人。饒上都的高明之處就是,他不公開跟我對抗。他依然趁用我。甚至繼續給我優渥的待遇。但讓我在人群中孤立。沒有人們的接近和支持,我將一事無成——在這種況下。我繼續留在離里根,除了做他掙錢的工具外,我將一事無成。這傢伙特別明白。現在已經不像十多年前了,你不能再指望人們聽說你在反**就一擁而上,高呼萬歲。絕對沒這樣的事了。反**戰略推行了十多年。決心不能說不大,戰果也不能說不輝煌,上自政治局委員、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省長省委書記,下至科長主任、村長鄉長。每年少說也要抓個幾千幾萬。但由於許多根本問題沒得到解決。
**的現象不能說更嚴重了,也應該說依然很嚴重。最嚴重的是。許多普通人從寄希望於反**,轉向也跟着能撈就撈。從行政權力**。蔓延向行業**。各行各業堵不住的亂收費。教師、大夫、知識分子的**,還有那壓不下來的葯價,一個一個,都是明顯的例子。人們心裏這麼想:既然你反不掉**,與其看着大家公有的財產讓這些少數蛀蟲吞吃了,還不如讓我們也來吞一點。他們幾十萬幾百萬幾千萬幾億地撈,我們沒那麼大能耐,也沒那麼大的可能,撈個幾百幾千地貼補貼補家用,總比全掉進他們嘴裏要來得划算吧?為了實現大家都撈一點的理想,現在不少人都挺反感本單位出現什麼反**積極分子,反感那種頭上長角身上長刺、鬧得大家都不得安寧的人。這幾年,由於工作的關係,我接觸過好幾位省內著名的反**英雄。他們都是省紀委系統公開表彰的模範人物。但是接觸下來,這些人在本單位幾乎沒有一個是有好日子過的。不是晚景凄涼,就是眼下特別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