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我願為卿挽發
“將軍，病人這一身的傷才剛剛病癒，何可如此急色呀！”
府內薛醫官將宋知韞身上的傷口重新包紮好，轉頭便不贊成的看向楚玉。
楚玉抿唇負手站在一邊，沉默聽訓的樣子看着莫名委屈。
宋知韞看着楚玉的模樣，莫名覺得好笑。
等薛醫師離開之後，他看着依舊板著臉的楚玉，主動牽起了她的手，將人拉到床邊：“別生氣了。”
他聲音低低的，無害至極。
楚玉盯着他，手掌反轉，用力捏了一把宋知韞的手掌：“宋知韞，你本事見長啊。”
楚玉一字一句都像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一樣，聽着就覺得頗有威懾。
宋知韞倒是不怕她，抬手將人半抱在懷裏，喉結滾動：“是我心急了，想着你還有幾日就北上了，想同你多待些時候。”
軟綿綿的一句話，擊碎了楚玉還哽在嗓子眼的話。
她沉默下來，任由宋知韞將腦袋埋在她耳鬢輕蹭。
隨後的兩天，楚玉把所有需要準備的事情都交給了旁人去辦，天天和宋知韞膩在一起。
兩日光陰，像是在這緊要關頭偷來的一樣，他們心中都知道這是最後的溫存時間，以至於離別的終要來領的時候，兩人都非常平靜。
和宋知韞相擁而眠的最後一個晚上，宋知韞為楚玉拆去了頭上的珠花，楚玉的眸光直勾勾的盯着認真幫他梳發的宋知韞的臉上，開口的聲音有些沉：“宋知韞，如果以後都只能過這種日子
，你會不甘心嗎？”
楚玉少有這樣連名帶姓的喊他的時候，宋知韞細心的用手中木梳，將楚玉打結的頭髮梳開，抬眸對上銅鏡中她的視線。
“如果你後悔了，其實這一份婚書也可當從未為有過……”
昏黃燭光之下，宋知韞的眸光灼熱的似是發燙，楚玉撇開視線，迴避了對視。
她有預感，這次北上可能會不太順利，北荒各個派系鬥爭強烈，如此內亂之時卻合夥對大乾邊境虎視眈眈，難免有吞併邊境城池，加劇派系合併的打算。
這一次北荒對北境的撲咬，必然兇狠。北境不得不應對，不但要與對方對抗，還要打怕對方，打亂對方，否則北境一旦統一，又會是大乾最大的威脅。
這一場惡戰，少則三五年，多則十數年，楚玉是無法從北境再回來的。
楚玉都不敢確定這一次北上，自己還有能回來的可能。
宋知韞呢？就要守着那虛妄的婚書，就此了了嗎？
“楚玉。”宋知韞的手摁在她太陽穴處，貼近了迫使她抬起頭，看向銅鏡。
“我從未後悔過。”他的指尖順着她的髮絲劃過，聲音繾綣：“卿去定國平天下，我願為卿挽發。”
楚玉看着鏡子中靠在一起的兩人，那聲音落入心裏，叫她鼻頭有些泛酸，一時間情難自已，側頭咬上了宋知韞的薄唇。
兩人相擁在一起，帳落燈滅，叫一室旖旎都藏進黑暗裏。
等天光再顯，宋知韞將穿着一身
戎裝的楚玉送到了城門口，他為她戴上頭甲：“小心些，活着回來。”
楚玉握住了宋知韞的手，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才翻身上馬：“我走了。”
越是勾勾纏纏，離別便越是痛苦，楚玉深知這一點，只是攥着韁繩的手已經用力到輕顫。
鎮北軍的軍旗再次被舉起，從京都到北境的隊伍會逐漸壯大起來，直至北境這中間當是數月的行程。
楚玉離開了京都，朝中各方勢力在這個節骨眼上，都小心揣度着聖意，不知道這位已經頗有城府的帝王下一步要做什麼。
等來等去，等到了京都開設學士書院的消息，朝廷出錢，聘宋知韞為院長一職。
朝中各家頗有一種早就料到的感覺，皇帝終究還是放不下宋知韞這顆好棋。
雖說是把人踢出了朝堂，可那是皇帛硃筆御賜的鎮國將軍丈夫。按照對學士書院的發展，宋知韞日後與朝中文官也必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一舉，讓許多人都覺察出了不對，特別是盤踞在京都許多年的世家們，嗅覺敏銳的已經開始暗中給學士書院使絆子了。
眼瞅着皇帝要培養寒門，世家們哪有不鬧的道理。
京都的風雲變化，只在毫釐之間；北上的風雪卻已經悄然將至。
眼瞅着已是秋季，越往北走便越是寒冷，楚玉帶兵，每到一處集結地，便停下來好好操練兩日。
既是練兵，也是逐漸適應越發寒冷的天氣。
都是五大三粗的
漢子，往日流這種稍涼的天氣，一個個互相對抗的上了頭，上身打着赤膊的互搏也是有的。
這一次卻好像有所不通，楚玉看着點到與她對抗的士兵畏畏縮縮不敢碰她的樣子，心頭火起，上前兩個閃身，直接將人腦袋砸到了泥地里。
她摁着對方，力道之大地上的泥土順着那士兵的牙縫直往嘴巴里鑽：“沒吃飽飯？在我面前獻藝呢？”
賀聶環胸立於一旁，忍不住搖頭咋舌，這已經不是集結士兵第一個了。
那些人不在京都，只能聽到一些傳言的士兵，對楚玉要好氣死了，點到被對打也畏手畏腳的放不開。
而楚玉從來就是一個毫不拖泥帶水的態度，她信奉面對質疑，將人打服為止。
所以一個個“頭鐵”的士兵們就遭了殃了。
別看楚玉在宋知韞面前的時候，溫和的和尋常妻子無二。可穿上盔甲她就還是那個帶了十年兵的楚玉！
“將軍，今天又有不少士兵發現了身後那個‘尾巴’，要去把他‘處理’了嗎？”
賀聶見楚玉收手，上前兩步詢問道。
從京都出來的第二天，他們就發現了遠遠跟在他們隊伍後面的易嵐山。
楚玉知道這件事，倒是一直沒有管易嵐山。
他一個從南方來的人，北境絕不合適他，跟到不能跟了，他便自然是要停下的。
不過楚玉還是高估了易嵐山的體質，即便是大部隊這樣走走停停的架勢，易嵐山也跟的很吃力。
“他
好像沒帶夠衣服，看着臉色有發熱的跡象。”賀聶低聲補了一句。
楚玉擦了擦手上沾上的泥，面上表情未動，低低嗯了一聲：“熬些薑湯，一會兒上路的時候和些衣物一起丟在路上，不用去管他。”
易嵐山想跟便跟着，若是真到了北境，按其學識說不定還能有所作為，若是倒不了北境，這些物資也當是對他的關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