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斷腿

第11章斷腿

軍區醫院，司謹嚴直到被送進手術室時，仍保有清醒的意識，他沒有昏迷，甚至還安慰似的握了握池禮放在他身側的手，看起來似乎傷得並不重。

但池禮是親眼見證了那一幕的，他聽着槍子陷入肉里的聲音，感覺到司謹嚴帶着熱度的血濺到他的臉上，看着司謹嚴的眉頭微微蹙緊。

全程，司謹嚴都不發一言，只有在最後那一刻，被司謹嚴護在胸口的池禮，聽見司謹嚴胸腔震顫，從喉間發出的一聲幾不可查的痛苦的悶哼。

手術室門口，池禮盯着那扇關閉手術室的門，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指尖在輕微地發顫。

不遠處，耿吉來了，執勤的軍人指了指站在門口的池禮，問耿吉這個人要不要帶走。

軍隊戒備森嚴，一般人是不可進入的，值崗的人不知道池禮的身份。

只看見方才元帥被送進來時，池禮一直跟隨在司謹嚴身邊，握着司謹嚴的手，而司謹嚴也並沒有讓他離開的意思，這些人才沒有阻攔池禮。

耿吉今天沒有跟隨司謹嚴出任務，但在後台全程注意並跟進了當時的情況，這次轟動的恐怖分子綁架事件，估計整個帝國已經傳遍了。

耿吉也聽邱銳簡單地說了當時的情況，邱銳傷得不重，這次事件，傷得最重的估計是司謹嚴了，而司謹嚴現在進了手術室，要由邱銳負責這次事件的事後整頓。

現在，司謹嚴這邊的情況由耿吉負責。

耿吉認出了池禮，對旁邊的人擺了擺手，說：“沒事，讓他待在這吧。”

直到耿吉靠近，池禮才回過神似的，看向走過來的男人。

自那事件過後，池禮的心神一直紛亂不安，腦子裏總是斷斷續續地閃過當時的畫面、觸感、司謹嚴的臉,他沒辦法把這些思緒從腦海中清理出去。

這不是池禮第一次經歷這種血腥暴亂的場面，他曾無數次遊走在生死邊的緣游，但這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不安，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耿吉依舊是那副弔兒郎當的模樣，笑着問池禮：“很害怕？”

池禮沒見過這個人，但是看耿吉的服飾和軍銜以及此時出現在這裏的情況，也能夠猜出耿吉的身份不簡單。

池禮沒忘記自己的身份。

“嗯。”池禮的聲音很輕。

池禮看向了手術的門，樓廊的蒼白的燈光打在池禮的臉上，映襯得池禮此刻的臉色有些蒼白，“元帥會有事嗎？”

短暫的沉默后，耿吉忽然伸出手，輕輕地揉了揉池禮的腦袋。

這突然的舉動嚇了池禮一跳。

池禮眼睛微微睜大，身體后縮躲開耿吉，警惕又疑惑地看着耿吉。

耿吉笑了一聲，沒有解釋，而是回答池禮：“不會的，元帥命大得很，這點傷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這話聽起來就是安慰人的，司謹嚴的後背中了一槍，大腿也中了一槍，這已經屬於很嚴重的傷了。

池禮臉色不見得因為耿吉的這句話好起來。

耿吉：“你守在這也沒用，先去休息下吃點東西，我帶你去。”

池禮沒說話，也沒走。

短暫的沉默后，耿吉突然道：“你倒是一點都不怕啊。”

池禮聞言一怔。

耿吉微微眯眼，審視似的打量着池禮，“比那群人倒是鎮定多了，倒不像是剛經歷了那麼混亂的場面的人。”

耿吉指的自然是那群解救出來的民眾，在軍隊成功制止了那群犯罪分子后，所有的民眾都被帶離出去進行安撫和心理疏導。

池禮心裏因為耿吉的話有些慌亂。

這件事情突然打亂了池禮的節奏，讓他忘記了一個沒有受過軍事化訓練的普通人，在遇到這種場面后本然應當做出的反應。

幾秒后，池禮轉頭看向耿吉，嘴唇微微顫抖，“我會在這裏等到，元帥出來。”

池禮身上沾了不少血跡，亂糟糟的，白皙的臉龐也是，血跡和灰塵混雜在他的臉上，嘴唇有些乾裂，眼眶微微泛紅，有些強忍着地精疲力盡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倒顯得格外楚楚可憐。

說完這句話，池禮緊抿着嘴唇，一言不發地看着耿吉，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與耿吉對視着。

不久后，耿吉撇開頭，不再看他。

片刻后，池禮也轉過身離開，在不遠處的一處空地停下。

他身上還有血跡，池禮沒有坐在走廊安置的椅子上，而是靠着椅子腿，背靠牆壁，坐在了椅子旁邊的空地上。

耿吉看着池禮坐在地上，曲着腿，縮成一團，頭埋進胳膊里的可憐樣子，看了一會，最後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移開了視線。

也許是太累了，池禮竟然就這麼坐着睡了過去。

等池禮再睜開眼時，是被人晃醒的。

耿吉說：“起來了，先去吃飯，待會別死在這裏了啊，我可交不起這個差。”

池禮迷迷濛蒙地睜開眼，看向耿吉。

耿吉說：“元帥出手術室了，現在轉入裏面的監護室，醫生還在做收尾工作，你先去吃飯，然後把衣服換了。”

池禮聞言才猛地回過神似的睜開眼，“元帥出來了？他怎麼樣了？”

起來時，因為久坐雙腿發麻，池禮差點摔倒，好在耿吉扶了他一把。

“他沒事。”耿吉扶着池禮，讓他先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一會，緩緩神，“只是斷了條腿，命保住了就好。”

池禮彷彿聽到自己心臟咯噔一聲，停止了跳動。

渾身的力氣像瞬間被抽空，池禮不敢置信地看着耿吉，確認道：“...他的腿斷了？”

耿吉倒是顯得無所謂：“出任務前誰沒做好斷胳膊斷腿的準備？沒事的，沒傷到腦子就行，他還是軍隊的大指揮，只是不能上戰場罷了。”

說到這，耿吉露出一副有些愁苦的表情。

池禮呼吸微微發窒，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跟着耿吉走出去的，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去哪裏，發現耿吉正帶着他往大門，他頓了一下：“是去病房嗎？”

耿吉手搭上池禮的肩膀，帶着池禮往前走：“是去吃飯，人是鐵飯是鋼啊小朋友。”

池禮只好先跟着耿吉去吃飯。

吃飯的時候，池禮腦子嗡嗡直響，滿腦子都是司謹嚴的腿斷了、司謹嚴的腿因為他斷了這件事。

耿吉好像也是給他消化的時間似的，全程也沒說話。

池禮知道自己不能和司謹嚴牽扯上太多，也不能對司謹嚴產生任何感情，他只是利用司謹嚴，調查司謹嚴，周旋在司謹嚴身邊而已。

可正是因為如此，他更不想司謹嚴因此付出點什麼，司謹嚴因為保護他，而斷了一條腿，這件事讓池禮很難接受。

相處下來，池禮認識到司謹嚴不是一個性格惡劣的人，如果拋卻政治立場，拋卻牽扯在他們之間的利益關係，池禮會很珍重司謹嚴這樣的朋友，或許還能發展成為關係不錯的朋友。

吃完這頓飯，池禮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