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十四、仁義小溜子（2）

大姨太叫老六和二姨太來到廳房坐下說：“你們倆都在這兒，咱們談些正事。***剛才我到昔貴的兩個作坊看了一下，人家確實搞得不錯。一個作坊一個鋪子規模很大，要搞和人家一模一樣的話，咱們一時拿不出錢來。我想咱們先開個作坊，做一段時間酒再說。我想把咱們收的租子變成酒，風險也不是多麼大的。如果不行，咱們最多損失些糧食。你們倆先琢磨琢磨。”老六說：“還琢磨啥哩！琢磨了這些年琢磨了個啥名堂，建作坊、買燒鍋明天就開始籌備吧！”大姨太說：“對、咱們明天就開始。”

第二天，老六家的掌柜在街道貼了告示。內容是這樣的：急需一名釀酒師，年齡不限，月薪十五塊大洋，有意者請和財東掌柜面談。

告示一貼出，這個新鮮事在鎮上傳開了，人們圍個水泄不通。許多人一看白紙黑字不識字，不知道上邊寫的是什麼，何清結結巴巴地給大家朗讀着。

一個媳婦納着鞋底站在人群中說：“財東家要開作坊了，現在尋師傅呢，看來工錢還不少哩！”喜哥搭話說：“再甭聽喔挨球的給你說多少錢了，我原來給他扛長工，老六心重得像吃了秤錘，掙他一天的工錢起碼要叫你多干半天的活，吃過飯叫你連喘口氣的空都沒有。就這狗腿子一天還吱吱哇哇地喊着想打人。”旁邊吸煙的胡二叔說：“老六家的這些狗日的每天啥都不幹，在人跟前咋咋呼呼欺負人，就是靠剝削人過日子呢。只是聽說大姨太這個人是個城裏大戶人家的女人，待人還不錯，有點文化、講點道理。可惜聽說她娘家的人被人害完了，流落到了老六家，真是可惜她這個人了！”一些人都圍到他跟前問個究竟，“這是真的？”他神秘地跑了。

尋師傅這消息很快傳到了昔貴家。飛到了小溜子的耳朵里，月俸十五塊大洋沒有打動他的心。甚至他連想也不去想，他深深地知道是東家昔貴把自己從死的邊沿拉了回來，才使他有了第二次生命。

那是遭年饉的一年冬天，大面積的村莊都死氣沉沉，村邊的路上，一對男女衣不遮體，面黃肌瘦，大約有三十來歲。男的背着棉被滿臉鬍鬚，爛布鞋上有兩個腳趾頭露在外頭。女的坐在他的身邊，有氣無力地靠在棉被上，懷裏摟着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小孩雙眼緊閉，呼吸微弱。他們是從關中道上討飯過來的，三個人坐在路邊實在走不動了。女的哭着說：“他爸！你把娃抱上，讓我到這村裡討些飯去。我看娃半天眼睛不睜了，要這樣下去娃會餓死的。”男的趕緊接過娃說：“老天爺啊！睜睜眼，救救我的孩子吧！”他聲斯力竭地叫着孩子的名字；“小溜子！小溜子！”孩子也無力回答只是輕微地動動嘴唇，他無奈地流下眼淚。女人看到這個景，心如刀絞，邁着疲憊的雙腿向村裡走去。

女人顫顫怯怯地敲開一戶人家的門，嘴裏喊着：“大爺、大娘行行好，救救我的孩子吧！”開門的人是一個上了年歲的婦女，這個人就是昔貴的母親珍芳。她把門打開了一條縫，伸出半個頭來，向外望了望，用同的眼神，打量着這個披頭散的女人。問“你的孩子咋了？”女人流着淚說：“大娘，我娃餓暈了！”說完她跪在老婦人的面前，用沙啞的聲音說：“求求大娘給我孩子舀碗飯吧！”看到這形珍芳彎下腰將她扶起說：“妹子稍等一下。”轉身快步向屋裏走去。她走到灶房從籠里取了個饃，再從鍋里取出中午剩下的一碗稀飯。珍芳把饃遞給這個女人，把稀飯倒在了她的碗裏。女人臉上露出了笑容，說：“謝謝大娘！謝謝大娘！我和孩子謝謝你菩薩心腸。”然後轉身蹣跚着雙腳艱難走去。

坐在路上的丈夫看見媳婦手裏拿着饃饃端着一碗稀飯。小聲說：“菩薩顯靈了，孩子你有救了！孩子你有救了！”兩人把稀飯小心翼翼地喂進孩子的嘴裏，孩子感到有吃的，無力地張開嘴吃了幾口才睜開眼睛打量着父母。女人把饃遞給丈夫，丈夫又遞給了女人。兩人相互推讓着，隨後女人接過饃從中間分了一半給丈夫，另一半留給自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