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李厚自述

053李厚自述

幾秒鐘的寂靜,李厚慢慢抬起頭來。

滿屋子人沒有一雙眼睛是看他的,全都要笑不笑的模樣,不是望天就是看地,好像房梁要斷,地下會鑽出一朵花來似的。

再看林氏,衣服頭髮都沒亂,臉上也沒有傷痕,若不是眼眶有些紅,和平常也沒什麼區別。

李厚只覺天降大雷,劈的七魂三魄都飄出去神遊了。

“咳,老頭子面關其貌,只不過心火太旺,傷身傷腎,這樣,回頭兒讓小春樹去我那拿些修補的藥丸,很快就好了。”說著,郝郎中將跪在地上的李厚攙扶起來。

郝郎中什麼人,好歹活了五十來年,什麼事兒一入眼,已經猜的差不太多。

如此尷尬的事情,為了他好徒弟的屁股和腿,他自然是幫着要圓一圓。

但心裏也是不斷琢磨,一會兒要怎麼將自家好徒弟完整的帶出去,這次真的是有些過分,將一家之主的臉丟在大家面前。

這要是他兒子,他肯定能拿着繩子將他吊起來,用鞭子抽上一天一夜,什麼玩意兒的熊孩子,連老爹都涮。

見林氏和李厚兩個好像啞巴不說話,郝郎中便追隨早已逃之夭夭的小春樹的步伐,閃身離場。

“那個,爹娘,我和大哥跟着春樹一起去拿葯吧,這小子最近太皮,萬一再把葯給弄丟了。”李春妮收到師父郝郎中遞過來的眼神,瞬間明白,扯着李春山就往外走,將屋裏的空間獨獨留給林氏和李厚兩夫妻。

李厚垂着頭坐到床沿,從林氏的角度只能看見李厚下垂的嘴角。

“家裏也沒外人,老么這次是過分了,回頭我好生說說他。”其實林氏剛才對於李厚是滿腹怨言的,更是有無數的質問在等着。

她想問問李厚,心裏到底有沒有她們娘幾個?

她想問問李厚,要縱着孩子奶奶不講理到什麼時候?

她想問問李厚,為什麼次次都不出頭,由着她們娘幾個和孩子奶奶起衝突?

她想……

然而所有的所有怨氣,都在李厚剛才那一跪之間,好像都消散的滴絲不剩。本應生硬的語言此時換做婉轉,更像是低哄。

低聲哄着被兒子輕視欺騙耍弄的一個父親。

“我沒生氣。”李厚低着的頭始終沒有抬起,聲音有些斷斷續續,貌似哽咽道:“真的,我真的沒生氣,我有什麼資格!”

“孩子他爹”林氏輕輕喊着。

“是我沒用,不怪,真的不怪。”說著李厚眼角緩緩滑下一顆淚珠,滴打在衣衫上瞬間不顯蹤影、

若不是林氏一直看着李厚,都不能發現孩子他爹,哭了。

“我知道你一直怨我,怨我將老大送去當兵,怨我不給老二求葯,怨我耽誤老么。你怨,孩子們也怨。你不知道,自老大回來他看我的眼神,那都不是怨,是恨。別說你們,就是我自己也怨我自己。”

“為什麼不爭,為什麼次次娘一開口就忍不住實話實說,為什麼總忍不住幫着大房做活計。我也在不斷的問自己,我找不到答案。”

眼淚不斷滴落,李厚連抬起頭的勇氣都沒有,他像是要發泄,不斷的贅述自己的內心世界,是多麼的迷茫和無措。

“老么這次騙我,我一點也不生氣,真的,他長到現在就要九歲了,卻從來沒有一次不懂事過。別家的孩子會吵着鬧着要新衣、要麻糖,而我家的孩子,三歲以後都會自己去外邊找吃的,找到也不是自己吃,而是拿給他姐姐吃,自己在一邊饞的流口水,卻說自己吃過了。”

“我一次次心酸,卻一次次沒有考慮孩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分家了,家裏不會吃了上頓沒有下頓,乾的活計不會一整天的忙不完,孩子才算有了孩子樣,這是他長到現在,唯一一次像個孩子一樣不懂事,那麼調皮欠收拾,可我這當爹的,下不去手,也生不起氣,這都是我欠他們的。”

林氏捂着嘴,眼淚也是嘩嘩的流。

“當初……”她只當李厚心眼裏全是大房、全是孩子奶奶,才會順着孩子奶奶的安排走,盡傷自家人,原來孩子爹心裏是有他們的。

“當初大旱三年,咱家顆粒無存,家財又被娘把的死死。我是想着當兵雖然危險,但總能比在家裏挨餓好,而且庄稼人戶,能有什麼前途,才想着讓老大去當兵,若有好命,說不得還能奔個前程。我當時都去打問了,說老大讀過書,是個童生,去當兵不會上前線,說不得能分到什麼文職,我才硬了心,順了娘的意思將老大送走。”李厚回憶起當初,當初他們李家最窮,一天只吃一頓飯的時候。

“你既然都考量了,咋也不和我說,你若是說了,我也不能怨你那麼多年,孩子也不能對你有意見。”林氏皺眉埋怨,她只當李厚是個什麼都聽娘說話的人,沒想到自己竟是考量了那麼多。

“說什麼?說什麼都是我沒本事養孩子,將自己的兒往危險里推。而且那人和我說大部分都是這麼安排,他也不敢打保票,而我又不想違背娘,才將老大推上前賭上一賭。結果,輸了,咱家大兒成了殘廢,都怨我!”擰起拳頭就朝自己腦袋上砸,好像砸砸能更清醒一些。

“好了,不說這些,孩子爹,咱倆今了這麼多,那你倒是跟我說說,對於娘你到底怎麼想,以前那些年就算了,如今,孩子們都歸到了身邊,以前的日子我是一天都過不下去,我要掙錢,我要給我的孩子們補償,你若是實在和娘沒有辦法,不行咱們就和離了,我是丁點不想以後再連累孩子們,我生了他們,除了給他們苦楚,當娘的,心疼。”

有了奔頭,有了想法,林氏自然不願意和李厚還這麼猜啊猜,忍啊忍的過下去,她的身後還有三個孩子,一個要結婚,一個要出嫁,一個還盼望着能讀書,她當娘的一步都不能退,她必須爭,必須算。

“我,我不知道。從小娘就看我不親,聽說是因為當時生我難產,娘疼了兩天才生下我,所以不待見我,小時候大哥有雞蛋吃,我沒有;大哥有新衣,我沒有;大哥能上學,我不能。

所以我就盼着自己能多聽些話,讓娘眼裏能多看見他,但是好像沒什麼用,我卻成了習慣,孩子娘,你是不是怪我護不住您?”

李厚說話磕磕巴巴的,卻又顯得很急。

因為這些話從他嘴裏說出來,他自己都氣得不行,更別提這些年一直被禍禍的林氏,所以李厚突然之間害起怕來,唯恐林氏一直嚷着與他和離。

“行,別的我都不說,我指問你,咱們家的地究竟要怎麼樣?”

“拔了,拔了種藥材,春妮不是將他們採的野生藥材給賣了么,聽春妮說,他們賣的藥材都趕上一茬子糧食收穫買賣的價格了,咱們不種太虧,哎,我娘怎麼就不信……咳……種藥材,等有錢了,咱們送老么去讀書。”

說起賣得錢,李厚忍不住又笑起來,兩大筐白撿來的馬兜鈴炮製的藥材,十六文一斤,整整賣了四十斤,小一兩銀子,都趕上一茬糧食的收入,若是他們家名下的土地都種上此種草藥,說不得,一年的時間就能發了大財。

“你說種就種?孩子奶奶見天的來要地,我是擋不住,這事兒也是你沒攔住嘴給傳出去,我也不說你不能將咱家的打算說給孩子奶奶了,我現在只求你能讓她別再來咱家鬧,再過幾天春妮兒就能倒騰到種子,這次絕對是咱家的轉機。”

林氏說的信誓旦旦,小春樹的聰明她是看在眼裏,沒有條件就罷了,此時她家能有發財的道兒,經過李春妮的徹底洗腦,花錢一說完全不在林氏的考慮之內,只是滿腦子的要讓老么學到更多的知識。

郝郎中也說了,小春樹天資聰穎,也是學醫的材料,將來說不得也能在鎮上開個醫館,坐館治病。

那個天,能坐館的大夫呀!

那簡直是燒了八輩子的高香,而且大夫總不能不會寫字,所以讀書寫字是必然,林氏咬着后槽牙,別說自家婆婆是天天來罵,就是天天來打,拔糧種葯這條路,他家是走定了。

“我知道,我一會兒再去找我娘去說。”李厚舔舔乾澀的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林氏道:“要不我再勸勸她也種藥材?”

林氏輕嘆一聲,看來自家男人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但是只要他別拖她們娘幾個的後腿,這樣就這樣吧,但林氏還是忍不住提醒道:“咱家閨女可說了,只能多出一畝地的種子,別你說通了孩子奶奶,倒把咱家的種子給許出去,最多,明年多給他家些種子”

李厚鄭重的點點頭,其實心裏有些不以為然,就算他告訴他娘,他家種的不是野草是草藥,依着他娘的謹慎,會不會種還兩說。

但是,當李老太太知道野草是草藥后,真的就這樣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農家病媳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農家病媳
上一章下一章

053李厚自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