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要問我(三)(3)
打完針,他們重新回到健身中心。***顧南丹走路的姿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重心總向剛打針的那半邊屁股傾斜。由於剛剛包紮傷口,她不敢游泳,戴着一副墨鏡,要了一瓶飲料,坐在泳池旁的一張桌子邊看衛國游。衛國的身體很結實,胸前那一撮毛尤其顯眼。泳池裏有許多人,他們有的游得很專業。衛國只會狗刨式,於是在泳池裏拚命地刨着。他刨一會兒,就看一眼顧南丹。衛國現在離顧南丹不遠處坐着一位頭花白的婦女,她的手裏拿着一副望遠鏡。她不時地把望遠鏡放到眼睛上,對着衛國看。衛國從泳池裏跳上來,對着老太太罵了一句英語。
在顧南丹開車送衛國回賓館的途中,顧南丹的拷機響了兩次。顧南丹說我爸爸拷我,我得趕快回去。她飛快地掉轉車頭,叫衛國自己打的回賓館。衛國說我跟你一塊兒回去。顧南丹說那怎麼可能?沒經過爸爸媽媽的同意,我根本不敢帶人回家。衛國說你那麼怕你爸爸?顧南丹說怎麼會不怕?我怕死我爸爸了。她打開車門示意衛國下車。衛國把車門拉回來,想吻一吻顧南丹。顧南丹躲過衛國的吻。衛國鑽出車子,頭在車門框碰了一下。他想又不是沒吻過。
19
面向全國招聘20名處級幹部的考場,設在市一中新起的教學樓里。顧南丹開車把衛國送到一中門口。衛國看見考場外站滿了考試的人群,他們三五成群,有的人手裏還拿着複習資料。一股由無數細小的聲音組成的巨大聲音,從他們的頭頂轟轟烈烈地往上飛,好多人的臉上提前掛上了處級幹部的表。衛國說我有點兒緊張。顧南丹從包里掏出一支鋼筆遞給衛國,說希望你能考上。我爸爸說了,只要考上他就見你。衛國說考不上呢?顧南丹說就不見你。衛國說你這樣一說,我就更緊張了。顧南丹說爸爸說**沒有倡導過修建欽州港,最先倡導修建欽州港的是孫中山。衛國賴在車上不下去,他說我怕考不上。顧南丹把衛國推下車,推着他朝考場的方向走,說你怎麼會考不上呢?
顧南丹就這麼推着衛國往前走,就像做遊戲的孩童,她只管埋頭推着,前邊的路交給衛國指引。好多考生都扭頭看着他們。衛國說別這樣,他們在笑話我們。衛國這麼一說,顧南丹突然大笑不止。她的笑聲很清脆,就像我們所有文學作品裏比喻的那樣,簡直就是銀鈴般的笑聲。她的笑聲劃破了考生們頭頂嚴肅認真的氣氛。但是考試的哨聲沒有讓她的笑聲延長,哨聲打斷了她活潑可愛的笑。
顧南丹混雜在校門外等待的人群中,等待者們都心複雜野心勃勃。她們大都是女性,大都是考場裏男人們的妻子。校園有限的鐵門把這群充滿無限**的婦女擋在外面。她們站在鐵門外默默地祈求自己的丈夫官運亨通。很快從考場裏出來一副擔架,第一個昏倒在考場裏的考生被抬出來,人群生了騷亂。一看見擔架,顧南丹先哭了起來。她率先衝出人群,撲到擔架上,叫衛國呀衛國。哭了幾聲之後,她才看清躺在擔架上的人不姓衛。她收住眼淚,很抒地站起來回頭望着比她慢半拍的人群。她們像一股洪水湧向擔架,每個人的嘴裏呼喊一個名字。
一陣混亂之後,人群紛紛散開,最終只有一個哭聲留下來。這個聲音這樣哭道:你怎麼這麼不爭氣呀,你怎麼昏倒了呀?你昏倒了孩子怎麼上重點中學呀?我們怎麼住上三室一廳呀?我們春節回家怎麼會有小車坐呀?你昏倒了我們的錢不是白花了呀?我們哪裏還有臉回東北呀!顧南丹想不到這一場考試會和這位少婦哭出來的這麼多事有關,她突然感到身上冷,木然地站在人群中。
衛國幾乎是垂頭喪氣地走出考場的,他在試卷上看到了那道題目:最先倡導修建欽州港的人是誰?衛國為這個題目浪費了整整11分鐘。讓我們來呈現一下衛國的11鍾吧:從感上講,他願意相信最先的倡導者是孫中山,這種相信緣於他對顧南丹的相信,儘管他沒有查過資料。但是那個禿頭主任說是**,不能不說有一定的道理,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們都是**說了算。他說了那麼多話,難道就不會不小心說到修建欽州港嗎?哪怕是漏嘴。再說主任也有可能看到我這張試卷,那會產生什麼樣的結果?當主任看到這張試卷和他的答案不一致的時候,他會怎麼想?他一定會心潮澎湃。他會想姓衛的這小子,竟敢不聽我的。不聽我的你聽誰的?衛國想既然會產生這麼一些後果,那我為什麼不填**呢?他在經過11分鐘激烈的思想鬥爭后,終於寫上了**三個大字。寫上這幾個字,他的心就亂了,他不敢保證他的答案就一定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