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肚子的記憶(三)(3)
李麗華要我跟她走到哪裏去呢?我的話都還沒有問完。她一跺腳,說到醫院去,下午的家長會不開了,我要找王小肯算賬去。她的臉色青,連嘴唇上剛剛擦過的口紅都變了顏色,手裏的雞毛撣子噼噼叭叭地拍打着空氣。她怎麼和我的老婆一樣,一想找男人算賬,手裏就握着雞毛撣子。難道雞毛撣子一握到女人的手上,就是要找老公算賬嗎?雞毛撣子仍在飛舞着,它在催促我離開這裏。如果任其飛舞下去,我的計劃就要落空。我丟下筆記本,衝到她的面前,抓住她手裏的雞毛撣子,想把它繳過來。但是她抓得很緊,還用力往她那邊拉。別這樣,李老師,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你不知道這個事,要不然我就不說了。我不是不讓你去跟他算賬,而是不合時宜,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你這樣做會毀了他。她不說話,只是用力地跟我搶雞毛撣子,因為用力過猛,她的五官扭曲了,臉憋紅了,嘴裏還出欲哭無淚的聲音。我跟她從門口搶到沙上,又從沙上搶到廚房。我往這邊拉,她往那邊拉。畢竟她的力氣有限,拉了一會兒,她被我一頭拉進懷裏。她緊緊地抱着我,嘴裏出嗚嗚聲。我用手撫摸着她的頭,別這樣,李老師,我求你別這樣,你找他算賬,會影響他的治療,還會影響我的研究。你要我做什麼都行,但是我求你別這樣。她說你看看,你只要看看,就知道我為什麼要找他算賬了。我要離婚。
本來我不想讓姚醫生看我的傷疤,但是為了說明問題,我還是把裙子拉了起來。天哪,我看見她的大腿啦。姚醫生的眼睛一亮。我指指大腿的兩排牙印,這是王小肯的傑作,他想入黨,但是他們的領導明確表示,要我去談一談才評給他。我想談一談就談一談吧,反正也是為了王小肯。我剛產生這個想法,他就把我打翻在床上,還在我的大腿上咬了一口。你看這就是他咬的。他寧可不入黨,也不讓我去見他們的領導,當時我很感動,但是誰會想到,他早就是這方面的專家了。姚醫生把他的兩根右手指輕輕地、輕輕地放到我的傷疤上,嘴巴出嘖嘖聲。他說可惜我不是皮膚科的,要不然我會給你植一塊皮。兩顆牙印擱在這裏,擱得真不是地方。他的手慢慢地往上滑動,已經超出了傷口的範圍,也超出了一個醫生的範圍。我的腦子一片混亂,連站都有一些困難。姚醫生把我推進房間,我雙眼一黑倒到床上。如果小肯知道他會把你殺了。姚醫生說他怎麼會知道,現在他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輸液呢。
完事之後,李麗華問我喝不喝水?要不要衝一杯牛奶?就這樣躺着,我什麼也不要。她說你真廉潔,連一杯水都不喝。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去找王小肯算賬,也不要跟他離婚,請你務必不要破壞我的研究工作,反正現在你已經和王小肯打了一個平手,你們誰也沒有吃虧。李麗華說你會經常來看我嗎?我點點頭。你們的住房真寬敞。她雙手勾住我的脖子,在我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兩排牙印從我的肩膀上鮮明地顯露出來。你怎麼和小肯一樣到處亂咬?她笑了一下,說我只是輕輕地咬,沒有用力。但是牙印已經留在了上面,我老婆會現的。她從床頭櫃裏找了一塊創可貼貼到我的肩膀上。她的手很輕,看上去比護士還貼得認真。你和小肯一周過幾次這樣的生活?她的眼睛從創可貼那裏抬起來,奇怪地望着我,說為什麼問這個問題?因為我是小肯的醫生。她吞了好幾次口水,看看要說了,最後還是把話咽了下去。說吧,李老師,到底多少次?我們都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麼不可以說的。她扭過頭,假裝去關床頭櫃的門,緊緊地咬住嘴巴。我拍拍她的嘴巴,沒有把她的嘴巴拍開。如果你不想說這個,那麼你能不能說一說經濟狀況?你們有多少存款?她的嘴巴終於張開了,而且張得很大,說連這個你也要問?怎麼不問,經濟糟糕也會對人造成強烈的刺激。她說這個我不知道,你去問小肯吧。可是小肯對我已經提防,他不會再告訴我什麼有用的東西。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取得他的信任?床頭柜上的鬧鐘突然出響聲,李麗華從床上彈起來,說我差點兒忘了,我還要去主持我們班的家長會。小肯的父親活不了多久了,你去找找他,也許能告訴你一些況。小肯的父親住在哪裏?她說住在她妹妹家裏。我快要遲到了,改天再聊。她寫下王小肯妹妹的電話號碼和地址遞給我,然後急沖沖地衝進衛生間洗了一把臉。為什麼不洗個澡?她說已經來不及了,再洗澡就要遲到了。你先走一步,不要讓人看見。小肯的病,就拜託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