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初次拜會（2）

實際上，這所寺院中保存着北畠親房的《神皇正統記》古代手抄本，那是由水戶的義公光圀1[1義公光圀：德川光圀，義公是德川光圀的謚號。

]找到的，因此該寺院與水戶今日的修史事業及學風養成頗有淵源，而西鄉對此一無所知。

西鄉在佛堂稍作小憩，他那魁梧的身材令孕婦們看得目瞪口呆，此刻，恐怕她們都在暗中禱告，祈願腹內胎兒將來也能長得如此偉岸挺拔。

西鄉吉兵衛那年二十八歲，是他改掉“吉之助”這個名字而繼承父親“吉兵衛”之名的第二年。他身高五尺九寸七分2[2約為199厘米。

]，體重二百一十七斤半，低垂濃眉，緊閉雙眼，坐在檐下的石頭上沉睡。

“此人莫非是金剛之子？臉上還帶着孩子氣呢……”

一對母子從他身旁走過，開玩笑地說道。

等到西鄉睡醒，已是太陽西沉。天色向晚，來寺院參拜的香客卻仍絡繹不絕。西鄉分開人潮，向竹熊村走去。

藤田東湖並非竹熊村生人。在水戶城附近的仙波湖右面有一村落，名為梅香，他是在那裏由父親幽谷撫養長大的，一直居住到弘化四年（1847年）。

當年，水戶藩主齊昭受到幕府猜忌，被勒令閉門反省，身為家老3[3家老：大名家的重臣，相當於總管。

]的藤田東湖也難逃其責。他先後被監禁在小石川藩邸和向島的小梅藩邸，後來被允許在水戶自家閉門反省，這才遷至竹熊。

東湖的宅邸看上去就像普通百姓的住房，大門前有一棵高大的光葉櫸，幾株剛芽的梅樹星星點點地一路延伸至玄關。屋內此時已是燈火通明。

西鄉微微彎下腰去，開口叫門。伴隨着一聲清脆的“來了”，玄關的拉門被緩緩拉開。

“哎呀？”西鄉不禁下意識地喊出聲來。

只見門內走出一位姑娘，雙手交叉垂在身前，樣貌楚楚動人。這一景與他之前的想像相去甚遠。西鄉先從懷中取出兩封介紹信，隨後報上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那位姑娘雙手一直交叉垂在身前，臉上幾度露出似笑非笑的神，因為這已不是她第一次見到西鄉。

“請您稍候。”

那位姑娘轉身入內，西鄉方才鬆了口氣，看來東湖已經回到家。或許當西鄉正在地藏寺里酣睡之時，東湖正在城內奔走辦事呢。

“哈哈哈……”屋內傳出一陣豪放的笑聲，這笑聲一路不斷，一直來到玄關。

“傳說中為了保佑孕婦順產而降臨人間的金剛之子就是你吧！我剛剛還在聽小姑娘們講你的故事，快進來吧。”

東湖那年四十九歲。嗜酒貪杯的他此刻已是一杯酒下肚，趁着方才那位姑娘去準備洗腳水的空當兒，他便站在屋內，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雖然你現在只是小小的御庭方，但不愧是島津大人看中的人，如此引人注目的好漢自然不會偷偷摸摸地到處耍弄花招。對了，聽說別人都叫你金剛之子，你也很能喝酒吧？故鄉的味道就是好，今晚可得好好對飲三杯！”

東湖雖然身材不及西鄉高大，但也是濃眉大眼，相貌與西鄉驚人相似。

三

所謂薩藩的御庭方，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低級秘書。雖然西鄉此後不久便被提升為齊彬的“中小姓”1[1中小姓：地位較低的一種武士。

]，也只能算是藩主的實習秘書。西鄉接到向水戶學習的命令后，便一直追到這裏，只求與東湖一見，此舉自然令東湖十分滿意。

東湖將他引入客廳，只見客廳壁龕里掛着齊昭的墨寶。恰逢方才那位姑娘端來飯菜，東湖便先對她作了介紹。

“這位姑娘是我的大恩人，名叫阿虜，是那珂郡磯部村富豪金澤吉右衛門之女。她的父親是一位有志之士，她自己更是巾幗不讓鬚眉，很理解男人的大志。”

“唉，先生又開始兜售我了。”

“這哪裏是兜售，我又沒叫你嫁給這位好漢，我只是將事實原原本本地說出來而已。她是舍妹的學生，但這隻不過是表面身份，其實她是我的財神爺。家中的米缸一見底，這位女子就會拽着馬韁從自家趕來。托她的福，我才能安心喝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