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天命時代之人生真如戲
我的心被娘牢牢揪着,可情緒也被醫院形形色色的人撥動着。
醫院是個大舞台,每天上演着悲喜劇,甚或是滑稽劇。
1位7十歲左右的老闆,說是得了肺癌,多年來,跑遍全國各地大醫院,進口藥品吃了不少,病情還是越來越重。這次住進重症監護室,是來等死的。
老人剛進入重症監護室,看上去3十來歲就已經發福的兒子小南,在通道里大聲打着電話:“王老闆,我是小南,原來跟你聯繫過,給我爸定的金絲楠木壽材,你現在要抓緊準備,也就這幾天,我爸就蹬腿了……啊——錢不是問題,當然越貴越好!啊——你到我們家別墅看過了,壽材要用吊車在房頂上過啊?金絲楠木的太重,大的吊車進不去,那怎麼辦啊?”停頓下,只聽小南又說:“噢,柏木的輕點啊,沒辦法就定做柏木的吧,真有點對不起他。”
“小南,你爸喊你的兩個妹妹進來。”女護士可能和他家很熟,把重症監護室的門拉開1條縫向外喊着。
小南趕緊掛斷電話,看眼躺在過道邊的墊子上只顧着玩手機的兩個妹妹,“哧溜”1下跑到門前,“我來,我來,我爸有什麼事跟我說就行。”
不1會兒,小南從重症監護室出來,遠離兩個妹妹,躲到通道的盡頭,歡天喜地給朋友打電話,但眼睛1刻不離開重症監護室門口。“哥們,老傢伙交代後事了。現在剛知道,敢情老傢伙有8千多萬,我1分錢也不能讓他給我妹妹,這都是我的。”可能聽電話時間長耳朵不舒服,小南打開手機免提。
朋友在電話里問:“你倆妹妹好惹不?”
“倆2十來歲的小丫頭片子,實實落落的,沒啥心眼,好糊弄。”小南自信滿滿。
朋友叮囑:“你可盯緊了,千萬不能讓她們見到老東西。”
“放心,哥是玩鷹的,還能讓鷹啄着眼?”小南搖頭晃腦,得意非凡。
“不跟你說了,有親戚來看老傢伙了,我要去盯着點。”
6個穿着得體,像是很有身份的老年人、中年人走到重症監護室門口。1名護士把門全部打開,畢恭畢敬站在門口迎接着。
小南快步走到這幾個人面前,萬分悲痛地鞠了個躬,“叔,你們來了。”
1位老者“嗯”1聲,“你爸怎麼樣了?”
“還能怎樣?盡我所能照顧着吧。”
樓道里,1名中年婦女氣憤地說:“咱們1天只能進去那麼1會兒,看上1眼。你看看人家,想什麼時候進就什麼進。制度?哼,對於有錢人來說,還不就是個屁!”
十幾分鐘的工夫,小南哭喪着臉陪着這群人走了出來。
1位中年男人拍着他的肩膀說:“老人還要靠你伺候,1定保重身體。人生如此,誰也沒辦法,別太過傷心。”
小南泣不成聲,“知道了,我也只能盡百分百努力了。”
送走這波人後,小南又躲到通道盡頭,跟朋友討論起怎麼獨享財產的事。
這幾天,我有些水土不服,肚子整日鼓鼓的,下墜厲害,所以聽了大哥的話,連續5天晚上睡在賓館。
早飯後,大哥1個勁兒跑廁所。
我關心地問:“你是不是鬧肚子啊?”
“我1換水,胃就不舒服,可能也有點水土不服。”
“我昨天買了兩盒葯,吃了后,感覺挺有效果,你也吃點吧。”我從兜里掏出兩板葯,遞給大哥。
十點定點通報情況時,女主治醫生通報的內容1天比1天少。今了聲:“病情穩定點了,有些好轉。”再沒下文。
在看着她走回去把門關上后,我膽怯地說:“哥,咱娘在重症監護室這就6天了,不時輸血、輸蛋白,也不見什麼起色。咱娘受罪的樣子,看1次傷心1次。因為和主治醫生間接認識,諮詢了1下,在重症監護室6到7天,1般能有明顯效果,可咱娘還是1直清醒不了。這兩天,醫生試了幾次,看能不能間斷撤掉呼吸機,恢復咱娘1段時間的自主呼吸,去做1次核磁,確診1下是不是腦梗問題,每次不到5分鐘,咱娘就承受不住了。”
大哥很茫然。“明天是第7天,要是還沒有起色,徵求下醫生意見,不行就回家,自己伺候伺候,別再讓咱娘受這罪了。”
我眼圈發紅,“把咱娘扔在裏邊,活活受罪,我的心像刀子剜似的。”
下午4點,進去看了下娘。娘就那麼傻傻躺着,眼睛獃獃睜着,任憑我們怎麼呼喚,沒有1點表示。
女主治醫生走過來,觀察了娘1會兒。“這麼多天,還是完全清醒不了,右胳膊、右腿也動不了,我仍懷疑是腦梗導致的,咱明天再做個ct看看吧。”
晚上大哥去了賓館休息,我留在通道里陪護娘。
通道里有鋪防潮墊的,有鋪棉被的,更多的是自己準備的簡易架子床。沿通道的兩個牆邊,1直延伸到通道盡頭都是或躺或坐的人。無所事事,相互打聽交流着病患的信息。
不時有人被推進監護室。
1個參加過抗美援朝的9十多歲老人,在沙發上喝茶,不小心碰到木扶手,折了3根肋條,肋條還扎進肺里……
有1個姐夫在高速路上開着奔馳車,帶着小舅子趕路,犯困迷瞪1下,小車鑽進前面的卡車底下。姐夫腦袋削掉半邊,小舅子兩隻眼睛扎瞎了,交警送來搶救……
來個病人,有好事的就上前打問,回來講給大家聽。每當這個時候,家屬們好像忘記自己的悲傷,感嘆、議論紛紛,根本不像醫院通道,更像熱鬧書場。
晚上十1點鐘,1個年輕的男醫生,站在重症監護室門口,高聲喊:“王思思家屬,王思思家屬在嗎?”
1個正在說笑的中年男子,趕緊站起來,“在,在!”小跑過去。
“你母親心跳沒有了,通知家人準備後事吧。”
“啊,下午我進去看望,還好好的,還讓我給她買了包子,怎麼突然不行了?”男子立刻泣不成聲。
“急性心梗,我們已經儘力搶救了。你先別哭,我問你,是讓老太太帶口氣回去,還是自己直接拉走?”
“什麼意思?”
“要帶口氣回去,我幫你聯繫帶空調、呼吸機和醫生的救護車,保證老人到家還有口氣。你要自己拉走,我現在就停了搶救設備。”
“你現在千萬別停,我要救護車送!”中年男子1口答應。
隔了大概5分鐘,1名救護車司機拉開重症監護室的門,拿着個表格走出來。
男子哆哆嗦嗦填好,遞給司機,請求說:“你們不能讓我娘在半路上斷了氣啊!”
司機掃了1眼表格,搖了下頭,“這個,可不能給你保證,儘力而為吧。”
我身邊有人說了1聲:“醫生和救護車司機勾連干私活,這不就是乘人之危訛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