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二十五（1）

村裡人不管大人和小孩一年到頭幾乎都不買衣服。***

張艷夫婦帶着悠悠來醫院，順便給寶珍和寶豐帶了幾身悠悠已穿過卻依然嶄新的衣服。來前，張艷擔心秀青嫌給她的孩子送的是舊衣服，果然，秀青一見心裏便不悅。她感覺接受別人的東西很沒自尊。

張艷給悠悠買的衣服本身就是最好的。悠悠愛好，有新衣服哪裏還穿舊衣服。張艷買得快，悠悠也倒換得快。每套衣服悠悠都穿不了幾天。

張艷帶來的衣服四季都有。

秀青打開一看，有的竟跟新的一樣，就奇怪地問：“這件是你新買的？”

“哪呀，人家悠悠嫌不好看，壓根兒就沒上過身——不是新買的，還能是舊的？”張艷有點怨氣地說。

“媽，那哪是我不穿嘛，分明是你買的不好看，老揀便宜的給我買。”悠悠在一旁不樂意了。

“哎，你看你這孩子，怎麼跟大人說話呢。你是眼頭太高，愛挑剔，反倒是我這個做媽的不對了。”

“就是嘛，不信你問問我爸。”

“就是。”蔣維也站在了女兒一邊，幫女兒說話。

“你少插嘴。”張艷有點生氣地對蔣維說，“你又不買，有你說的啥？”

“就是的。”秀青也不知向誰了，說，“你們條件好，是該給我們悠悠買些好衣服穿啰。”說著，用手摸摸悠悠的頭，“看我們悠悠多漂亮，沒好衣服穿，咋配呢，是嗎，悠悠？”

“就是嘛，我們班哪個女孩穿的沒我好？我都差遠去了，你們還……”悠悠小嘴一撅，身子扭向一邊，不理大人了。

“悠悠聽話，按說，你比我們寶珍、寶豐不知都要好多少倍了。我問你，如果阿姨給你一套舊衣服，你穿嗎？”

悠悠扭來扭去，撲閃着大眼睛搖了搖頭。“我們寶珍、寶豐如果有你這些衣服穿就高興死了。他們哪裏見過你這麼漂亮的衣服？”

“就是，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張艷氣呼呼地對悠悠說。

“乖，我們悠悠才不是那種不知福的孩子。對吧，悠悠。”

悠悠朝秀青點點頭，臉上頓時有了笑容。

“對啦，秀青，過年你是回去呢，還是在醫院過？”張艷問秀青。

“當然要回去了。我不回去，我娘和兩個孩子年都沒法過。”

“那你順便把這幾件衣服給孩子帶回去。過年就不用給孩子買衣服了。”

“兩個孩子見了一定能高興死。”秀青一邊翻看衣服，一邊為難地說，“可是，我還是不想，我怕……”

“秀青姐，這你就見外了，又不是新衣服。”張艷知道秀青愛面子。

“你們可能還感覺不到農村孩子見到新衣服的高興樣！去年過年，我給寶珍買了一件衣服，兩人一晚上幾乎都沒睡。這個半夜起來偷偷穿一下，悄悄睡了；那個悄悄起來穿一下，偷偷睡了。我看見了裝着沒看見，那高興勁就甭提了。”秀青說這話時，自己好像已回到了孩子中間，正讓孩子試衣服呢，“唉，真苦了孩子！”

“都是孩子，真是無法比。”張艷感嘆道，“咱們悠悠哪裏有過這種驚喜，一天挑三揀四的。”

“媽，你咋又說我了。”悠悠又不高興了。

“好好好，媽不說啦。”張艷忙向悠悠求饒。

“就是，孩子大了，他們也有自尊，大人盡量少說孩子的不是。”

“就是嘛，一點也不理解我們。”

“好了，今後，好好理解理解我們悠悠，行了吧。”蔣維安慰悠悠道。

“好啦，凈說孩子了，把大人都冷落了！”張艷想起啥似的說。

幾個人一齊將目光轉移向天命。天命見了，欠了欠身子想坐起來。張艷忙擋了：“不客氣，你是病人嘛，理應牛起來。”

“不敢，不敢。”天命笑笑對在一旁傻站着的福娃說，“找地方讓他們坐嘛。”

“你坐着就行了，還會裝好人得很，這是醫院又不是家裏，能找個地兒坐么？都是自己人，不客氣。”張艷不讓天命裝客氣。

天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