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二十四（7）

天命被抬出手術室，直直的左腿已粗笨如椽。***他獃獃地躺在床上，一句話也不說，默默地看着來來往往的人，沒一點表。只是從忽閃忽閃的兩眼能看出，他還是一個活人。

秀青想安慰天命幾句。她走到跟前，卻覺得此時說什麼都多餘。近來，天命被折磨得面黃肌瘦，頭蓬亂如麻，幾根長鬍須也已泛黃。到這個地步，再堅強的人也會垮的。人辛勞一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可得到片刻的安息，於是，她拉了拉被角說：“閉上眼，睡會兒吧。”

天命很聽話地閉了眼。不一會兒，便出了粗魯的呼嚕聲。

秀青侍候在床邊，攥着他的手。看着他沉沉地睡去，她眼前模糊了，也打起盹來。

蔣維站在病床前，看着秀青因疲乏而依然美麗的身影，心裏酸溜溜的，一種愛憐之油然而生。他恨自己失去了一位美麗而善良的女人。

“是你？”秀青醒了。

“噓。”蔣維示意她別出聲。

兩人向病房外走去。出門時，秀青回頭深地看了一眼熟睡的天命，見他沒什麼異樣，放心地閉上了房門。

一晃幾年過去了，蔣維好久沒和秀青並肩走在一起了。此時，他有一種特殊的感受，心裏熱乎乎的，他多想永遠這樣走下去，哪怕一句話也不說呢。

“謝謝你，為他做了手術。”秀青無不客套地說。

“該感謝的是你！”蔣維說。

“謝我？”

“是啊，由於你，使今天的手術變得與以往是那麼的不同！”蔣維坦誠地說。

“另找個理由討好我吧。”秀青不客氣地說，“哎，我還想求你件事呢？”

“客氣什麼，說吧。”

“我明天就想回去。”

“回去？”

“是的。我回去之後，請你關照一下他。”

“那你，哪天來？”

“我不知道，盡量早吧。”

“你的幾個姐妹聽說你來了，都想和你聚一聚，讓我給擋了，今晚我把她們叫上，在我家好好聚一聚，怎麼樣？”

“不，不行，我現在這個樣子。更何況，天命才做完手術。以後有機會吧。”

“另外，我想告訴你。老爺子其實一直是反對我和張艷結婚的，他總是想讓我和你在一起的。他出事後，聽說了你現在的況，更加痛心疾。不瞞你說，出事前不久，他還想法子把你往回調呢！他多次問我，願不願意跟張艷離婚跟你結婚。他要用餘生來懺悔。”

秀青不知蔣維父子這樣做是何居心，但她無論如何，也激動不起來。何況，這麼些年都過來了，如今，談這些還有多少意義。

“不用啦，我在那兒挺好的，更何況……”秀青不想再談這個話題了，便說，“對啦，我得回病房了，天命他——”

兩人默默地往回走。路上的行人都注視着他們，一副很羨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