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第二十章角落（7）

晚飯之後，李贄依然滿腹沮喪。他有說不出的憂傷，想念陳娜的心立刻產生，是恨還是愛呢？他終於後悔了，當然不能憎恨別人，一切都因為自己的錯誤判斷。他搬了一隻凳子，坐在門外。

李宏贄性格很急，不是出出進進，就是不停地指教這樣不對，那樣不對，或者睏乏極了，就是在開飯時，客人坐滿桌子，他也不理睬，照樣在屏布後面的簡易床上呼呼睡覺。由於客多，聽到客人不斷叫喊要吃飯的時候，就會把他驚醒，他就大聲吆喝着走到鐵皮案板跟前，一邊拉麵，一邊眼珠咕咕嚕嚕地掃射着其他四個人，一向來說，他扯麵，李贄的堂哥撈麵，李贄洗碗，小娥和那個女工調飯，端飯收桌子。由於水池子在裏面，李贄不但要洗碗還要把洗過的碗送到外面的鍋台上去。若來了燴面、炒麵或者餃子什麼的，李贄還要切配料。一天中的最忙時候是中午12點到下午3點這個時間，早點的時間在7-11點鐘。偶爾間來了吃涼菜的人，李贄拌涼菜，憑着他的腳腿，開飯時間他幾乎是跑步而行。

像蒸籠一樣的食堂里，客人加上主人，屋子裏就是走路也不方便。李宏贄站在案板前不斷地斥責道“接水、送菜、調飯、拿雞蛋來……”而最不走運的就是跟在這些罵聲後面的便是“大笨蛋、壞種、神經病、洋瘋症……”一類的話由李宏贄順口即出，哪裏肯顧面子還是裡子呢？若來一位陌生人的客人聽見他的罵聲，不禁伸長脖子試探究竟，知道並不是對着自己才稍有平靜。而收錢的人便是端飯的，當然也是他的批罵對象。有一位客人吃完了飯開錢時，不能站起身來，若是客人要求算賬，他便對準妻子破口大罵的：“你媽的個痞，幹啥吃的。”

倘若在平常，他們都盼着李宏贄這位年輕的老闆去睡覺，免得他瞪紅着眼睛罵這罵那的，若他真的不在，即使有太多的客人，也不至於因為他的破口大罵而心慌腳亂。

這且不說，他若干一種活，就喊着要這要那，即使你手裏的活再忙，也必須先聽他的。那位女工端着碗正向水池子走去，他瞪一眼道：“端飯”，顯然是對準她的。由於收回的剩飯碗在手裏，至少應該先放一邊才能端飯吧！當她把飯端給客人時，李宏贄指着一旁的剩飯碗罵道：“以後把剩飯碗端到水池子，哪來的這種壞毛病。”此話也好，連同妻子的其他人都聽順了，可是這次同樣是這種形，李宏贄立刻罵道：“神經病，沒瘋就傻了，客人等吃，先端飯么，還有什麼憂慮的。”難道要把剛收回端在手裏剩飯剩碗聞聲摔掉嗎？

但李宏贄並不這麼認為，他的聲音就是命令，當收錢的時候聽到端飯，就絕不能繼續收錢，當你端着一碗飯送給客人的時候，聽到收錢，就應該立即放下飯碗，不然，他照樣罵你：“神經病，”毫不含虎。

因此，他敢當著客滿坐席，停止營業，使拳過去打妻子幾個巴掌，難道妻子不漂亮，他不心疼？即是再近視的人也看得清楚，張小娥的個子，體型，外貌是足以和他化成旁親的。若對陌生人，肯定把張小娥絕不會當成他的妻子，他又瘦又小，說話粗糙，那裏有那麼一位皮膚滋潤，胸部豐滿，身體苗條的女人做他的妻子。一聞她那超人的忍耐性，就會被人誤認為她是被雇傭的女工。

每當熟人談及此事時，李宏贄還自豪地說：“誰叫她娘家人窮，人窮理短，就我這樣子，她還不敢違抗，打罵由我隨便，不是說打成的孝子，慣養的犟驢嗎！”聽來蠻有道理似的。

可他照樣窮光蛋一個，這隻有他心裏明白：開了十幾年的餐館，不如別人賣涼皮一年的收入。

是因為生意不好嗎？

是管理失當嗎？

是有人貪污嗎？

還是運勢不佳嗎？

但資本家的貪心絕不是一個工人的收入。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如同食慾大的猛獸，他不僅僅要求供上一盤生肉，他的重心是在活生生的幽靈身上，不僅要吃飽，還要吃好，不僅要吃好，還要吃美，不僅貪食，還要麻醉，此且不談以待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