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4)他的原野
溫陌曾經問過她,對林清執有沒有執念。
她表面說著沒有,實則有着另一幅模樣,不然怎麼可能會大老遠跑到他出事的地方來。
後來袁望問她:“一定非林清執不可嗎?”
一句話,程鎖鎖莫名平靜下來。
那個時候,天氣開始熱起來,激烈的爭吵打上了休止符,她像是被丟進了一個密封罐子,汗液無處蒸發,只能被皮膚吸收,而後慢慢喘不上氣。
其實遠不至於暈倒,她扛過了這裏冬天,怎麼會熬不過夏天。
一陣天旋地轉,入目所及都是天空藍,那是無風無雲的一天。
袁望箭步上前把人抱住,嘴裏還說著話。
“那我就幫你找回來。”
誰要他找,這男人怎麼和沈戾一樣狂妄自大,自以為是的讓人沒脾氣。
這場爭吵看起來像是他的低頭,又像是她那不爭氣的身體為那西北男人的妥協。
總之袁望覺得挺好,他不用一個腦袋兩個大的幹什麼都帶着一個拖油瓶了。
他需要找到林清執來給所有人一個交代,這裏面有了他自己的一份。
袁望叫她拖油瓶,程鎖鎖是知道的,她對這稱呼接受的很好。
她是最不像千金小姐的大公主,脾氣好到有些傻的程度。
很活潑,即使在這不是白雪就是荒脊的地方,也能像個花蝴蝶一樣翩然翻飛。
他也日漸露出最混不吝的模樣,把難聽的,下流的,玩世不恭的話都說給她聽。
也經常威脅她,逼得她老實。
手臂上,肩膀上留下過她虛張聲勢的幾個淺淺咬痕。
她事後說自己氣急攻心了。
袁望笑了笑,心想,也沒攻心啊,不然怎麼連疤痕都沒留下一個。
他倒希望她在身上留下痕迹。
這個想法冒出來時,他終究是沒忍住,手指顫抖着,笨拙的戳了戳她的唇。
這一次,比想像中的鎮定,他還能理智分析她的眼神和表情。
他知道,糊在裂縫上那層膠黏體,撕開了。
距離是慢慢變近的,清爽的橘子香似乎把他拽入了另一個秘境。
他的胸腔在怒吼,手指在顫抖,不捨得眨眼,眼睜睜看着面前的女孩抖了抖睫毛,闔上眼。
不知道怎麼想的,袁望頭一偏,乾燥的嘴唇擦着她細嫩柔滑的皮膚,落在耳畔,“期待什麼?”
這句話,讓他徹底被打入冷宮。
袁望給她起很多稱呼,拖油瓶,大公主,花蝴蝶。
她不理他了。
袁望不在意,覺得這樣最好。
她就這樣呆在這裏,花蝴蝶一樣繞在他身邊。
他捆住手腳也不會去碰她身上的磷粉,如果只是單純的喜歡,應該沒問題。
即便心裏十分清楚,她會飛走的,那時候,他要親自帶她回到本該屬於她的地方。
後來她自己回了南城,甚至一聲招呼都沒有。
半年的時間,袁望給她添置了不少東西。
那些能保護她漂亮磷粉的東西,能帶走的都帶走了。
獨獨給他留了一盆酒瓶蘭,綠油油的大葉片,不知道從哪運來的,說是留給他吸煙塵,感謝他的關照,這半年添了許多麻煩。
客氣又疏離。
橘子香被風吹走了,他人也走了。走就走了,還非得留下點東西,給他留下點念想。
再見面是在情人節那天,他被溫陌邀請。
人到了鹿上園,猶豫了。
他當然知道程鎖鎖會來,在車裏坐了許久。
直到看見她一身淺色長裙從車上下來,後腦垂着一根長長的麻花辮。
他想起了在路邊服裝店給她買民族服飾,請老闆娘給她編辮子的場景。
她就算穿了西北的衣服,也不像西北的女人。
他打消了掉頭的想法,就這麼走在她身後。
沒想到她就在電梯裏等着他,笑容燦爛,叫他,“袁總助。”
他一愣,垂下眼眸,“叫我袁望就行。”
她突然想起什麼,把電梯讓給他,“我們一起上去不太好,你先去,我去買點東西。”
看起來一切都很自然,她沒解釋為什麼專門等了他又撇下他。
這是情人節那天他們唯一說過的話,之後的飯局,連眼神交流都很少。
只有他,假裝看不見,餘光千萬遍。
後來沈戾無意間問了一句,問他怎麼做到的,讓程鎖鎖這大小姐獨獨對他客氣三分。
他難免露出幾分苦笑。
他們聊完,袁望從樓上下來,對上她若有所思的打量。
他突然有些厭煩,這唯一的對視,竟然為了另一個男人,緊接着是無名妒火,他袁望即使要做一回自私的小人又如何?
大不了讓他死後下地獄呢?
他抄在兜里的手緊了又緊,平靜冷漠的皮囊下,早就開始躁動了,從見到她的第一刻開始。
離開鹿上園時,他再次走在她身後,說:“我們聊聊?”
她沒給機會。
這一次,電梯沒等他。
那又是一個不眠夜,手機握在手心一整晚,一字一句打了刪,刪了又打,天突然就亮了。
無果,
他發現自己除了林清執,找不到任何一個屬於自己的理由去找她。
再見面又是一個聚會現場。
他們再一次在門口不謀而合,庭院式的別墅,這次沒有車庫到頂層的距離來掂量他們一起出現是否不合適。
整晚,他大概沒有意識到,自己藏着的小心思和隱晦的小動作全部暴露在程鎖鎖和溫陌的眼皮子底下。
朝夕相處的半年,足夠他掌握程鎖鎖的習慣。
那晚他們都喝了酒。
他從善如流的把裝醉那一套重新在她面前上演。
她說:“袁總,其實你們西北男人演的戲真的很差勁。”
是了,他沒醉過,更別提這麼多年被沈戾訓練出來,酒局上從來都是佔了上風的。
但你要是說,酒精對他有沒有影響。
有的!
“很差勁你不也願意跟着我入戲?”又是這個惡劣的,狂妄的語氣。
後來,入戲最深的是袁望,他真的醉了。
他又夢見了那個雪原,不一樣的是,這次是漫長的,熱烈的,他像一把雪地里的乾柴,燒得猛烈。
更像一場不合時宜的春-夢。
醒來時,他恨不能抽自己兩巴掌,‘禽獸’一詞,他是做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