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改變(2)
船了嗎?”“我現在你面前我已經成了透明人,”勞倫斯悲傷地說,“我沒有想我的船,一點也沒有,但我承認我有點擔心咱們的訓練。***波厄斯和鮑登在整件事上都表現得非常奇怪,我在想我們在蘇格蘭將會得到什麼樣的待遇,或者我們是否喜歡它。”“如果不滿意的話,我們能夠再次飛走嗎?”泰米艾爾說。“沒有那麼簡單,你知道,我們現在並不自由,”勞倫斯說,“我是國王的軍官,你是國王的龍,我們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國王,也不是他的財產,就像一隻羊,”泰米艾爾說,“如果我屬於一個人的話,那就是你,你也屬於我。如果你不喜歡待在蘇格蘭,我也不打算留在那裏。”“噢,親愛的。”勞倫斯說,這不是泰米艾爾第一次表現出獨立思考的傾向,隨着年齡增長,這種傾向也越來越明顯,他開始大部分時間都醒着不睡覺。勞倫斯本身對政治哲學並不是特別感興趣,他現他不得不向泰米艾爾解釋一些在自己看來自然、明白無誤的事,這讓他有點悲傷和困惑。“這實際上不是所有權的問題,但我們要向他表示我們的忠誠,除此之外,”他補充道,“如果國王不為你花錢,在你吃飯方面也會有困難。”“雖然牛很好吃,但我不介意吃魚,”泰米艾爾說,“或許我們可以弄到一條大船,像運輸船那樣的,然後回到大海上。”勞倫斯想到這個景不禁笑了起來,“那我轉行做海盜,到西印度群島沿岸搜捕西班牙商船,然後用搶來的金子裝滿你的寶庫,怎麼樣?”他撫摸了一下泰米艾爾的脖子。“聽起來令人振奮呀,”泰米艾爾說,他很清楚地抓住了重點,“難道我們不能嗎?”“不能,我們出生得太晚了,不再有真正的海盜了,”勞倫斯說,“上個世紀,西班牙人燒毀了龜島上的最後一個海盜船隊,現在只有少數獨立的船或龍隊員還在干這個行當,但一直處於被抓捕的危險中。你不會真正喜歡只為貪慾而戰的生活,這和為國王和國家盡職盡責不一樣,至少你知道你在保護英國。”“英國需要保護嗎?”泰米艾爾向下看了看,問道,“在我看來,它很平靜。”“是的,因為空軍和海軍在保護着它,”勞倫斯說,“如果我們不保護它,法國人就會渡過英吉利海峽,他們就在那裏,離東邊不太遠的地方。如果我們放鬆警惕的話,波拿巴的10萬軍隊隨時可能動進攻,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必須履行職責,就像‘自立號’上的船員,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或者不讓船出海。”聽到這些,泰米艾爾深思着,肚子裏出嗡嗡的聲音,勞倫斯能夠感覺到這個巨大的回聲。泰米艾爾飛行的速度慢了一點,他滑行了一會兒,然後又拍打翅膀,在空中盤旋上去,之後又水平飛翔,非常像一個人在忽前忽後地走着路。他又扭過頭說:“勞倫斯,我已經想過了,如果我們必須去拉干湖,現在也無法作什麼決定,因為我們不知道那裏會出現什麼問題,也不能妄加猜測。所以,在到達那裏並看到事的真相之前,你不要憂心忡忡。”“親愛的,這真是一個好建議,我盡量這樣辦,”勞倫斯補充道,“但我不敢保證,要知道,不去想這件事真的很難。”“你可以再給我講一次關於艦隊的故事,弗朗西斯·德雷克和康弗萊格瑞替如何摧毀西班牙艦隊。”泰米艾爾建議道。“再講一遍?”勞倫斯說,“好的,儘管我懷疑你是不是這麼快就忘記了。”“我記得清清楚楚,”泰米艾爾正色道,“但我喜歡聽你講。”勞倫斯開始給泰米艾爾重複他最喜歡的段落,泰米艾爾問了很多關於龍和船的問題,勞倫斯想可能一個學者也不能回答這些問題,剩下的時間過得飛快,根本沒有空閑去擔憂別的事了。等他們到達他父親在沃勒頓莊園的房子時,已經是晚上了,昏黃的夜空中,許多窗戶里都透出明亮的燈光。泰米艾爾繞着房子飛了幾圈,驚奇地看着下面,眼睛睜得很大。勞倫斯向下看了看,算了一下亮燈的窗戶,意識到庄園裏可能沒有空地方,他原本以為會有地方,但此時仍是倫敦的社交季節,很難為泰米艾爾找到另外一個停泊的位置。“泰米艾爾,在畜舍後面有一個空的小牧場,就在東南方向,你看到了嗎?”“是的,周圍有籬笆,”泰米艾爾看了看說,“我停在那裏嗎?”“是的,謝謝,恐怕你必須得停在那裏了,因為你要是在馬廄旁到處走,可能會驚嚇到馬。”泰米艾爾着陸后,勞倫斯爬下來,撫摸了一下他溫暖的鼻子。“如果我父母在家,我和他們說完話后,就會給你弄點吃的過來,但這可能需要些時間。”他帶着歉意說。“你今晚不用給我弄吃的了,出前我吃得挺多,現在困了,明天早上我會去那邊吃幾隻鹿,”泰米艾爾把自己安定下來,蜷起尾巴繞到腿上說,“你應該待在裏面,這裏比馬德拉冷,我不想讓你生病了。”“真讓人吃驚,一個6周大的動物成了育嬰保姆。”勞倫斯笑着說,說這話時,他甚至還不能相信泰米艾爾這麼年輕。泰米艾爾似乎一出蛋殼就表現得非常成熟,自從孵化出來以後,他極富熱地吸取世界的知識,理解上的鴻溝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消失。勞倫斯不再把他當做自己應該負責的動物,而是當成一個生命中最重要的親密朋友,毫無疑問也是一個可以依賴的朋友。他抬頭看了看已經昏昏欲睡的泰米艾爾,對於訓練的恐懼大大減少,巴斯圖也被當成怪物一樣拋在了腦後。他相信,在他們面前,沒有什麼困難是無法戰勝的,只要他們在一起。但是他不得不獨自面對家人。他從圍場走到了家中,證明自己的判斷很準確,客廳里燈火通明,許多房間裏也點着蠟燭,很明顯這裏正在舉行宴會。他派一個男僕去告訴父親他回來了,然後通過後面的樓梯進到自己的房間。他本來想洗個澡,但想着馬上還要下樓去應酬,現在去做任何別的事都好像是逃避,於是他就洗了洗臉和手,幸運的是,他帶上了自己的晚禮服。鏡子中,他正穿着深綠色的空軍軍裝,肩上的徽章被金色的長條取代了,身影看上去有點奇怪。這個軍裝是在多佛買的,當時是給另一個人做的,專門為勞倫斯匆忙地改了改,不過看上去還算合身。除了他的父母之外,還有十幾個人聚集在客廳里,他一進門,無聊的交談戛然而止,但馬上又恢復了,他穿過房間向父母走去。他的母親迎了過來,當彎腰去吻她的面頰時,他能夠覺察到母親的緊張。儘管面部表有點複雜,但她表現得還是很鎮靜,“對不起,沒有提前打招呼就突然拜訪你們,”他說,“我以為家裏沒有人,我只能在這裏待一晚上,明天一早就要去蘇格蘭了。”“噢,聽到這些我太遺憾了,親愛的,但非常高興你能來看我們,即使時間很短。”她說,“你見過蒙太古小姐了嗎?”參加這次聚會的人都是他父母多年的老朋友,他並不是特別熟悉,不過就像預料的那樣,他們的鄰居也來參加聚會了,伊迪絲·加爾曼和她的父母都在。他不是特別確定自己應該高興還是不高興,他覺得應該很高興見到她,因為畢竟好久沒有見面了,然而他感到所有的人都在不經意間向他瞥了一眼,這種潛流讓他渾身不自在,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並沒有準備好在這樣的公開場合面對她。當他向她鞠了鞠躬,吻她的手時,她的表沒有給他任何暗示。她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如果剛才他到來的消息讓她感到了震驚,那麼現在她已經恢復了平靜。“很高興見到你,威爾。”她淡淡地說,儘管她的話中沒有任何特殊的溫暖,但他覺得至少她看上去沒有生氣或難過。不過,他的運氣不太好,沒有得到機會和她私下交流,她像平時一樣優雅,互相打過招呼后便轉身走開了,和伯特倫·伍爾威交談起來,伍爾威禮貌地向他點了點頭,但沒有向他走來。儘管他們的父親在同一個社交圈裏,但伍爾威並沒有被要求繼承父親意願,從事某種職業,他對政治也缺少興趣,整天忙於在鄉間打獵或者在城鎮賭博。勞倫斯和他沒有什麼共同語,兩個人從來沒有成為朋友。無論如何,他不可能不向其他人致意,在眾目睽睽下保持鎮定是一件很難的事,可能在所有令人不適的況里,接受其他人的憐憫僅次於當眾遭到責難。最後,最艱難的時刻到來了,他向父親走去,艾倫代爾勛爵正在打牌,非常不滿地看了看勞倫斯的大衣,一句話也沒有說。房間的這個角落馬上陷入了非常尷尬的靜寂中,此時,他母親說這張桌子打牌缺一個人,讓他過來加入,他這才從尷尬中解脫出來。他優雅地坐下,全身心地投入到遊戲中。和他一起打牌的都是老紳士,加爾曼老爺和另外兩人,一個是他父親的朋友,一個是他父親的政治同盟。他們都很專註,沒有說什麼超出禮貌的話,因此他沒有感到尷尬和不適。他忍不住時不時地向伊迪絲瞥一眼,儘管聽不到她說什麼。伍爾威繼續獨自和她在一起交談,看到他離她那麼近,那麼親密地和她說話,勞倫斯心裏感到抑制不住的難受。由於分心,他耽誤了打牌,加爾曼老爺禮貌地提醒他把注意力放在牌上,勞倫斯有點尷尬地向同桌的人道歉,然後集中精力打起牌來。“我想你要去拉干湖吧?”麥克肯農上將給了他一點時間讓他理清牌路,並問道,“我離那兒不太遠,我的一個朋友就住在拉干鄉村附近,我們過去經常會看到龍在頭頂上飛行。”“是的,先生,我們就要去那裏訓練。”勞倫斯放棄了自己的牌,說道,坐在他左邊的哈爾子爵繼續玩牌,加爾曼男爵正在思考如何出牌。“在那裏,飛行員是一群奇怪的人,有一半村莊投入使用,當地村民可以上去,但飛行員不能下來,當然他們偶爾會到酒館看一看某個姑娘。至少在這一點上要比在海上容易得多,哈哈!”說完這些粗俗的話,麥克肯農又喋喋不休地回憶起他的同伴。後來,他略顯謹慎地轉頭向四周看看是否有女人聽到這些話,然後停止了這個話題。伍爾威招呼伊迪絲吃飯,勞倫斯怕自己的出現讓他們陷入混亂,不得不遠遠地坐着,痛苦地看着他們交談。坐在他左邊的是蒙太古小姐,長相俊美但總是陰沉着臉,她態度粗魯,故意不看他,而去和另一邊的一位紳士說話。這位紳士是一個大賭徒,勞倫斯聽說過他的名字和人品,但並不是特別熟悉。這種方式的冷落對於他來說是一次全新的經歷,也是一次令人不快的經歷,他知道自己不再是一個可以結婚的人,但他沒有想到竟然會對他的日常交往也產生這麼大的影響,他現自己竟然不如一個棕色頭並點綴着紅臉頰的廢物有價值了,這一點尤為讓他感到震驚。坐在他右邊的是黑爾子爵,只埋頭於面前的食物,因此勞倫斯現自己坐的那個角落幾乎寂靜無聲。更讓他痛苦的是,由於沒有人和他交談來讓他轉移注意力,勞倫斯忍不住去聽伍爾威關於戰爭的談話,他評價了戰爭的狀態及英國為侵入所做的準備,但這些評價幾乎毫無準確性。伍爾威表現出了荒謬的熱,他說如果波拿巴敢把部隊開過來,民兵就會如何給他一個教訓。勞倫斯不得不把精力集中到自己的飯上,以便掩飾自己的表。拿破崙,歐洲大陸的統治者,手下擁有10萬軍隊,居然會被民兵擊退,簡直可笑之極。當然,這是陸軍為了鼓勵士氣而散佈的愚蠢論,但看到伊迪絲也贊同這些談話,他感到非常鬱悶。勞倫斯認為她可能故意把臉轉向一邊,當然也就不會和他對視了。他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盤子中,機械地吃着,一直默默無語。這頓飯看上去沒完沒了,謝天謝地,女人們離開后不久,他的父親站了起來,回到客廳,勞倫斯立刻借這個機會向母親道歉,以這次旅程為借口,逃了出來。但是一個僕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站在門外找他,說他的父親要在書房見他。勞倫斯猶豫了,他可以找一個借口推遲這次會面,但推遲不可避免的會面沒有什麼意義,於是,他慢吞吞地回到樓下,把手放在門上猶豫了半天,當一個女僕從旁邊經過時,他不能再做一個懦弱的人了,於是推開門,走了進去。“我很吃驚你來到這裏,”門一關上,艾倫代爾勛爵就說,他甚至沒有表現出哪怕一丁點兒的快樂,“我確實很吃驚,你到這裏幹什麼?”勞倫斯身體僵了僵,但平靜地回答:“我只是在旅行過程中經過這裏,休息一下,馬上要去下一站。我沒有想到你在這裏,先生,也沒有想到這裏有客人,很對不起,打擾你們了。”“我明白了,我想你認為我們在倫敦,這個消息為我們製造一個驚天的奇迹和景觀?”他輕蔑地看了看勞倫斯的新大衣,勞倫斯立即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在花園裏玩耍的衣衫襤褸的孩子,被帶到陌生人面前接受檢查。“我並不想費心責備你,你非常清楚我如何看待這件事,不過看來我的意見對你沒有產生重大的影響,很好。先生,今後如果你有時間暫時離開動物管理崗位,再踏進城市的話,你是想讓我離開這個房子以及倫敦的住處吧。”聽到這話,一陣寒意從心中升起,勞倫斯突然覺得非常疲憊,一點也不想去爭辯。他好像聽到自己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裏面不帶絲毫感:“很好,先生,我會立即離開。”他必須把泰米艾爾帶到農戶家睡覺,儘管那會驚嚇到鄉村的牧群。早上,如果可能的話,他自己掏腰包為泰米艾爾買幾隻羊,如果不行的話,就讓他自己打獵去,但他們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不要這麼可笑,”艾倫代爾勛爵說,“我並沒有趕你,並不是說你不應該得到這樣的待遇,我只是不想為國家的利益而扮演一個不好的角色。你可以待一晚上,明天早上離開,像你說的那樣就好。我想沒有什麼事可說了,你可以走了。”勞倫斯迅速回到樓上,關上卧室門,馬上感覺一副重擔卸了下來。他本來想洗個澡,但他現在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哪怕是女僕或男僕,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着最好了。他不斷安慰自己,提醒自己明天就會離開,將不用再忍受和那麼多人一起吃飯了,也不用再和他的父親說一句話了,因為在鄉村裡,父親很少在11點以前起床。他看着床,了一會兒呆,然後迅速從衣櫃裏拿出破外套和一條破舊的褲子,走了出去。泰米艾爾已經蜷曲着身體睡著了,在勞倫斯再次走開前,他半睜開一隻眼睛,本能地抬起翅膀歡迎他。勞倫斯從馬廄里拿出一條毯子,鋪在了龍寬闊的前腿上,這裏還是那樣溫暖舒適。“一切都好嗎?”泰米艾爾溫柔地問他,同時,把另一條前腿繞過來,把勞倫斯包在裏面,緊緊地貼在胸前,然後又把翅膀半抬起來,蓋了上去,“有些事讓你難過了吧,我們不馬上走嗎?”這個建議很誘人,但不太理性,他和泰米艾爾都需要一個平靜的晚上,也需要上午的早餐,無論如何,他不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偷偷離開。“不,不,”勞倫斯說,他拍打着泰米艾爾,直到他的翅膀再次穩了下來,“不需要,我向你保證,我只是和父親說了幾句話。”之後他沉默不語,心中仍然無法擺脫這次會面的陰影,父親冷淡的語、輕蔑的表以及聳起的肩膀一直在腦海里揮之不去。“我們來這兒,他生氣了嗎?”泰米艾爾問。泰米艾爾迅速地感覺到了,這讓勞倫斯更加自由地表達自己的心。“這是我們之間一直存在的爭執,”他說,“他讓我進入教會,像我的兄弟一樣,他從來不認為海軍是一個光榮的職業。”“那麼飛行員更糟糕,是吧?”泰米艾爾現在更加理解了,“這就是你為什麼不願意離開海軍的原因嗎?”“可能在他的心裏是這樣認為的,空軍更糟糕,但我並不覺得如此,因為這裏有巨大的補償。”他抬手撫摸了一下泰米艾爾的鼻子,泰米艾爾也深款款地用鼻子回應他,“但是事實上,他從來就沒有同意過我的職業選擇,還是個孩子時,我就不得不從家裏跑出來,加入海軍,我沒有按照他的意願來展自己,因為我看到我的責任與他的職責完全不同。”泰米艾爾噴了噴鼻息,溫暖的氣息在寒冷的天氣里形成了一絲白霧:“他不讓你在裏面睡覺嗎?”“噢,不,”勞倫斯回答道,他感覺有點難為,但還是要承認自己想從泰米艾爾這裏尋求舒服和安逸,“我只是覺得我應該和你在一起,而不是一個人睡覺。”但是泰米艾爾沒有看出裏面有什麼不平常。“只要你感到溫暖就行。”說完,他小心地動了動身子,把翅膀向上挪了一點兒,將風隔離在外面。“我覺得非常舒服,請你不用擔心。”勞倫斯在龍空闊、結實的前腿上伸展了一下身體,拉了拉身上的毯子說,“晚安,親愛的。”他幾乎馬上陷入了疲勞之中,隨着睏倦感的到來,刻骨的、痛苦的厭煩之也消失了。早上,天剛蒙蒙亮,泰米艾爾的肚子就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把勞倫斯和他自己都驚醒了。“噢,我餓了。”泰米艾爾睜開明亮的大眼睛,饑渴地看着牧場的鹿群說。此時,鹿都驚恐地聚集在遠處的牆腳下。勞倫斯爬起來說:“你現在去吃早飯吧,我也回去吃早飯。”在轉身離開前,他拍了拍泰米艾爾。他現在的狀態不適合見人,幸運的是,那會兒天還早,客人們還未起床,他沒有再碰到讓他更尷尬的事,順利地回到自己的卧室。他迅速洗漱完,穿上飛行服,一個僕人幫他捆綁起一個簡單的行李包,收拾妥當后,他走下樓去。女僕仍然在往餐桌上擺放早餐的盤子,咖啡壺也放在了桌子上。他希望避開所有的人,但讓他吃驚的是,伊迪絲已經坐在餐桌旁了,儘管她從來沒有起過這麼早。她的表看上去很平靜,衣服整潔光鮮,頭用一個金色的結捆紮起來,光滑整齊,但她雙手緊握在一起,放在大腿上,看得出她的內心並不像表面上那樣平靜。她沒有吃飯,面前只有一杯茶,甚至茶也沒有喝。“早上好,”她假裝輕鬆的樣子,瞥了瞥僕人說,“我可以為你倒杯咖啡嗎?”“謝謝你。”他只能這麼回答,然後在她旁邊坐下來。她為他倒了一杯咖啡,加了一勺糖和一塊乳酪,非常適合他的口味。他們僵硬地坐着,既不吃東西,也不說話,直到僕人準備好飯,離開房間。“我希望在你走之前有機會和你單獨聊一聊,”最後,她看了看他,平靜地說,“我非常難過,威爾,我想沒有什麼別的選擇吧?”他花了點時間理解她的意思,她是指駕馭龍,進入空軍。儘管對於訓練他也很焦慮,但他已經不再把新的處境看做是一種折磨。“是的,我很清楚我的職責。”他簡短地說。在這件事上,他可能不得不忍受來自父親的指責,但他不會接受來自他人的指責。但最後,伊迪絲只是點了點頭,“我一聽說這個消息,就知道事會變成這個樣子。”她說,好像確認似的又點了點頭,剛才不安地絞在一起的雙手停了下來。“我的感不能改變我的處境。”過了許久,勞倫斯才說。很顯然,她不會再說什麼。從她不再有的溫暖中,他感覺自己已經知道了答案,稍後,她將會指責他沒有信守承諾,而他將成為再也不被她理解的人。“如果需要的話,你可以說一句話,我會保持沉默。”儘管這樣說,他仍然無法抵制心中的憎恨,他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中有一種不習慣的冷淡,就像一個奇怪的聲音提出了一個建議。她迅速而吃驚地吸了口氣,尖銳地說道:“你怎麼能這樣認為?”他本來想說什麼,但她馬上接著說,“我是那種唯利是圖的人嗎?我因為你選擇充滿危險和不適的職業責備你了嗎?如果你進入教會,當然會過上好日子,現在我們可能和孩子一起舒服地生活在自己的家中,又何必花那麼多時間擔憂你在海上的日子?”她語速很快,之前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麼飽含感,因為激動,她的臉頰上泛起了紅暈。她的話非常公正,他不能不去審視這些話,對於自己的憎恨感到很尷尬。他把手伸向她,但她仍然繼續說著:“我沒有抱怨,是吧?我一直在等,我有耐心,但我等待的生活至少應該比那種遠離我的朋友和家庭、只能分享你的一點關注的孤獨生活要好吧?我的感就像他們一直認為的一樣,但我沒有那麼強悍,可以只依靠孤獨的感覺來獲得幸福,來面對生活中各種可能的困難。”最後,她停了下來。“請原諒,”勞倫斯帶着深深的愧疚說,她說的每句話聽起來都是公正的責備,“我不應該這樣說,伊迪絲,我讓你陷入了這麼悲慘的境地,請你原諒。”他站起來,鞠了一個躬,當然他現在不能再和她待在一起了,他說:“我必須懇求你的原諒,請接受我對你最衷心的祝福,祝你幸福。”她也站起來,搖了搖頭,“不,你必須坐下來,吃完早飯,”她說,“你還有很長的一段旅程,至少我不餓。不,我向你保證,我得走了。”她略微顫抖地向他伸出手,笑了笑,她可能是想和他禮貌地道別,但如果那是她的本意的話,最後並沒有成功地表現出來。“希望你不要往壞處想我。”她低聲說,然後儘可能快地離開了房間。她以後再也不用焦慮不安了,他也不再悶悶不樂了。相反,他只是感覺有點愧疚,為曾經對她冷冰冰的態度,為沒有向她盡義務而內疚。就這樣,在一個有着令人尊敬的天資的紳士女兒和一個沒有期待但有着美麗前景的海軍軍官之間形成了理解和默契。他因為自己的行為降低了自己的地位,他無法否認可能世界上所有人都不會贊成自己在這件事上對職責的判斷。她要求得到更多的關心和愛護,至少比飛行員能給予她的多,這並不是無理取鬧,考慮到泰米艾爾需要花費大量精力和感,他意識到自己幾乎沒有什麼可以提供給妻子,甚至不執行任務時,也很少有機會為妻子做點什麼。如果要求她為了自己的舒適而犧牲她的幸福,這樣就太自私了。他沒有心也沒有胃口再吃早飯了,但他不想改變自己前進的方向,於是,他在盤子裏裝滿了東西,逼自己吃下去。他並沒有感覺孤單,伊迪絲剛走一會兒,蒙太古小姐就從樓上走下來,穿着非常優雅的騎馬裝束,這一裝束更適合穿越倫敦而不是穿越鄉村慢跑,不過,這套衣服很好地展示了她的身材。走出房間時,她滿面笑容,但當看到餐廳里只有他一人時,她馬上皺起眉頭,在桌子頭上找了個位置坐下。不久,伍爾威也在她身邊坐下,也穿着騎馬的裝束。出於禮貌,勞倫斯朝他們點點頭,不再去注意他們之間無聊的談話。他剛剛吃完飯,母親走了下來,看上去是匆匆穿上衣服的,臉上仍然寫滿疲倦。她焦慮地看着他,他向她笑了笑,希望安慰她一下,但他知道自己並沒有成功,因為他的不快以及為了反對父親的不滿和眾人的好奇而全力將自己保護起來的神色仍然掛在臉上。“我必須馬上走了,你願意過來看看泰米艾爾嗎?”他問她,這樣的話,他們至少可以有幾分鐘時間單獨相處。“泰米艾爾?”艾倫代爾夫人茫然地說,“威廉姆,你不是指你把龍帶到這裏來了吧?上帝,他在哪裏?”“他當然在這裏,要不的話我怎麼旅行呀?我讓他待在馬廄後面的空地上,就在那個廢舊的牲畜牧場裏,”勞倫斯說,“他現在可能已經吃完飯了,我讓他隨便吃點鹿。”“噢!”蒙太古小姐說,她正在偷聽,很明顯,她對飛行員的好奇超過了對他們的反感,“我從來沒有看過龍,我們可以去看看嗎?太好了!”儘管他想拒絕,但又不可能拒絕,因此帶上行李后,四個人一起向田野里走去。泰米艾爾正坐在那裏,看着晨霧漸漸在鄉村上空消失。儘管距離很遠,在寒冷灰暗的天空下,他的身影仍然非常巨大。勞倫斯停下來,從馬廄里拿起一個木桶和破舊抹布,在前面帶路,伍爾威和蒙太古猶猶豫豫地跟在後面,他的母親則緊緊地抓住他的胳膊,走到了泰米艾爾旁邊。當泰米艾爾低下頭,讓勞倫斯擦洗時,他好奇地看了看這些陌生人,此時,他的臉上到處都是鹿的血,地上有三四個鹿角,他張開下巴讓勞倫斯洗了洗嘴巴角落裏的血漬,“我儘力在那個池子裏洗澡,但水太淺了,泥都進入我的鼻子裏了。”他向勞倫斯辯解道。“噢,他會說話!”蒙太古小姐驚叫道,緊緊抓住了伍爾威的胳膊。兩個人看到他若隱若現的白色牙齒,向後退了幾步。泰米艾爾的門牙已經比人的拳頭還大,並且有着鋸齒狀的邊。泰米艾爾一開始也被嚇了一跳,不過他睜大了瞳孔,非常溫和地說:“是的,我會說話。”然後他又對勞倫斯說:“也許她願意到我的背上,四處看看?”勞倫斯無法壓抑自己一閃而過的惡意。“我相信她願意,過來吧,蒙太古小姐,我看得出你不是那種害怕動物的懦弱的人。”“不,不,”她向後退了幾步,臉色蒼白地說,“我已經耽誤伍爾威先生太多時間了,我們必須去騎馬了。”伍爾威也結結巴巴地把這當做借口,兩人立刻迅速逃走了,離開時差點被絆倒。泰米艾爾驚愕地看着他們離開,“噢,他們只是害怕,”他說,“我想她就像一開始的沃雷,我不明白。”勞倫斯掩藏住自己私底下的勝利感,拉着母親往前走。“一點也不用害怕,沒有一點危險,”他溫柔地對母親說,“泰米艾爾,這是我的母親,艾倫代爾夫人。”“噢,一位母親,太特別了,不是嗎?”泰米艾爾低頭仔細地看了看她說,“很榮幸見到您。”勞倫斯拉着她的手摸了摸泰米艾爾的嘴,最初她只是試探性地觸碰柔軟的皮,之後馬上就信心大增,開始撫摸起龍來。“啊,我真是太高興了,”她說,“多麼柔軟啊!我從來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對於這個表揚和撫摸,泰米艾爾出高興而低沉的隆隆聲,勞倫斯看着他倆,內心馬上湧出無限的幸福。看到母親對自己認為最有價值的事產生好的印象,明白自己正在履行的職責,他馬上放下心來,覺得世界上的其他人幾乎不會對他產生什麼影響了。“泰米艾爾是一條中國龍,”他告訴母親,口氣中充滿了無法掩飾的自豪,“所有品種的龍中最珍貴的一種,也是歐洲唯一的一條中國龍。”“真的嗎?真是太好了,親愛的。我想起來了,我曾經聽說中國龍的行為方式與眾不同。”她仍然急切地看着他,顯然是想問個問題。“是的,”他儘力回答道,“我認為自己非常幸運,我向你保證,如果有時間的話,我們哪天帶你飛一下,”他補充道,“感覺番茄,沒有什麼可以與之相比。”“噢,飛行,確實,”她鬱悶地說,然而看上去她還想進一步問些問題,“你很清楚我甚至不能騎馬,我怎麼能到龍背上?我敢肯定我不能。”“可以把你很安全地綁好,就像我這樣,”勞倫斯說,“泰米艾爾不是一匹馬,他不會把你弄下來的。”泰米艾爾誠摯地說:“噢,是的,如果你掉下來,我敢說我肯定能把你抓住。”這些話並不是最能安慰人的話,但他帶她飛的願望很明顯,總之,艾倫代爾夫人看着他笑了。“你真是太好了,我沒有想到龍會這麼有禮貌,”她說,“你會好好照顧威廉姆,對不對?比起其他孩子來,他總是讓我更擔心,他經常不斷給自己惹上麻煩。”泰米艾爾說:“我向你保證,不會讓他受到傷害。”聽到母親這樣描述自己,聽到泰米艾爾這麼說,勞倫斯多少有點憤慨。“我想我們耽誤得太久了,再過一會兒你們兩個會讓我無地自容,”他彎腰吻了吻她的臉說,“媽媽,你可以給我寫信,我們將在拉干湖的隱蔽訓練營地進行訓練,泰米艾爾,你能坐起來嗎?我把硬紙盒給你纏上。”“或許你可以把鄧肯寫的那本書拿出來,”泰米艾爾跳起來問,“《海軍三叉戟式戰機》,我們還沒有讀完這場輝煌顯赫的戰爭,你可以在飛行時讀給我聽。”“他給你讀嗎?”艾倫代爾夫人好奇地問。“是的,你知道,我自己拿不起來,書太小了,我無法自己翻頁。”泰米艾爾說。“你誤解她的意思了,她只是聽到我被迫讀書感到吃驚而已。小時候,她總是勸我坐下來讀書。”勞倫斯翻箱倒櫃地邊找邊說,終於找到了這本書,“媽媽,你肯定很吃驚我怎麼成為一名學者了,因為他總是貪婪地獲取知識。我準備好了,泰米艾爾。”她笑了起來,退到了田野邊上,站在那裏看着他們,用一隻手遮了遮眼睛,泰米艾爾把勞倫斯舉到背上,飛身騰到空中。巨大的翅膀拍打着,她的身影越來越小,逐漸在視野中消失,然後花園、房頂也都消失在山巒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