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天子亦不準(2)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天子亦不準(2)

柳素鱗這些日子一直在昌皇子的行宮。

那天,水止住后,全城百姓、江湖俠士、雲華府的楊氏子弟,甚至連暫居汴京的西夏商人,都儘力救火。

花辭鏡和金市東,那天一路護着翠微,終是等到了帶回柳素鱗的昌皇子。

昌皇子回到汴京,見城中大火,帶領所有人,去了河流出口,斬斷阻攔物,將河道兩側着火的建築盡數拆除。讓火河儘快流走。

葉安也指揮着能動的人,將着火之地進行分區,搬走了可燃的東西,隔離火區。最終在燒了一天後,汴京的火,終是停了下來。

江舟刻則是將柳素鱗平日煉的那堆丹藥都拿了出來,交給帶來江湖神醫,用於救治這場人禍中的傷患。

至於秦王……

最終還是被官家率領的禁軍徹底擊潰,現下正幽靜於秦王府,等候官家發落。

這場人禍,終究是被人組織,也好在汴京城中能人無數,終是將傷害降到了最低。

富長岳將柳素鱗醒來的消息傳遍了行宮。

沒多久,柳素鱗的床邊竟然圍滿了人,七嘴八舌說著他昏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這不免讓柳素鱗有些失落,其實他並不急着知道,現在只想跟翠微在一起。

然而翠微卻只是笑着,陪在他身邊。

萬正奇算着時間,見裏面熱鬧得差不多了,這才走進去。

柳素鱗看到萬正奇,知道這是又有麻煩了。眾人一看柳素鱗的表情,就知道,恐怕柳素鱗還不能休息。

“素鱗哥哥……”翠微擔憂地看向柳素鱗,柳素鱗卻道:“放心,我跟萬公子不會聊太久。”

既然柳素鱗都這麼說了,翠微只能點頭。

等房中只剩柳素鱗和萬正奇后,柳素鱗先開口了:“你知道僖皇子的身世?”

“不然柳大人以為長生門的內亂到底是怎麼回事。”萬正奇長嘆一聲:“若非雷霆為了守住這個秘密,也不至於讓長生門精英全數折損在那場內亂中。”

“你暗示我,也未必有用。”柳素鱗低頭,若非僖皇子最終走上了絕路,他根本不會將此事說出口。

“柳大人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相信這個秘密在你手中,會更有用。”萬正奇道:“只是僖皇子最終連你都不放過,終非天下之主。”

“是你將僖皇子的身份告知官家?”柳素鱗問道,萬正奇點頭道:“若是不說,僖皇子定會帶侍衛滅了長生門滿門,好不容易才活下來,怎麼能再拖回這個漩渦,死了呢。”

一旦官家得知僖皇子的真實身世,那他只有死路一條。

最終,他們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你死我活。

“昌殿下跪在大殿前三天三夜,替秦王、僖皇子還有你求情。金市東跟花辭鏡跑遍了汴京城,這才從每家那裏求得了一滴燈油,幫着翠微郡主湊成了千歲燈,為你祈福,希望你活下來。”萬正奇指着掛在窗前的那盞精美剔透的燈:“這可是秀玉真人親自送來的。”

柳素鱗看着那盞千歲燈,只見燈芯閃爍,在一連燃了七日後,彷彿完成了使命,終於漸漸熄滅。

“柳大人,劫後餘生固然可貴,只是現在可能還要委屈你些時辰。”萬正奇帶着歉意:“官家說了,等你醒了,就立刻入宮覲見。”

看來,這最後一頓該受的氣,柳素鱗終是逃不掉。

不過——

“江舟刻,陪我去皇宮。”柳素鱗強忍傷勢,從床上坐了起來。都到這一步了,那就乾脆一條道走到黑!

入京時,他隻身一人,整個汴京,只有辛叔一個故人。

現在,故人無數。

柳素鱗跪在御書房,臉色蒼白,難受得全身冷汗,官家只是低頭批閱奏章。直到柳素鱗快暈過去,官家這才抬頭瞟了柳素鱗一眼道:“你被僖兒傷成這樣,怎麼跪着?快起來吧。”

柳素鱗看着才七天沒見,突然蒼老了不少的官家,看來他深受打擊。

他汲汲營營,用盡手段培養,替僖皇子掃清了一切障礙,然而終究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寵了那麼多年的皇子,並非親生,他最愛的賢妃,竟然與人私通。

他恨,但又如何,雷霆已經被凌遲了,賢妃也被他下令懸樑自盡了。

什麼都沒了,回首看去,只有一片蒼茫,終是兩手空空。

官家見柳素鱗起身艱難,很是仁慈地上前,拉住柳素鱗的手,用長輩般輕柔的語氣道:“朕的好愛卿,你說,朕該怎麼辦?”

“陛下,要斬盡殺絕嗎?”柳素鱗抽回手,重新站定。

官家卻冷笑一聲,抬眼看了御書房的屋頂:“愛卿的好兄弟江舟刻,此時正拿着太祖密令,站在屋頂,沒錯吧?”

柳素鱗本就沒讓江舟刻隱藏行蹤,被官家得知並不奇怪。

“不過是區區一塊令牌,陛下是明君,得天下民心,又豈會懼怕這死物?”柳素鱗正色道:“所謂明君,並非為所欲為之君。乃是有所懼,知因果,曉報應之君。”

官家轉頭看向柳素鱗,一時間竟彷彿從柳素鱗的身後看到了無數人。這裏面有柳冰、永安公主,還有先帝,甚至是萬萬千千看不清面孔的人。

這並非柳素鱗一人的氣勢,卻讓官家覺得無比壓迫。

而這種壓迫,正是先帝駕崩后,他無時無刻不再感受的壓力。

柳素鱗卻並不為官家眼神的閃動,不經意間透出的心虛而動搖,只是如同碑塔那樣立在官家眼前,緩緩道:“人命無貴賤,螻蟻亦生靈!操權賣人命,縱是天子亦不準。還請陛下聖明。”

最終,一杯毒酒被端到了僖皇子面前。

是否親生,已經不重要了,從此皇宮之中,再也沒有了賢妃,也沒有了最受寵的皇子。百姓只知,是僖皇子為了給秦王求情,在大殿前跪了三天三夜,最終染了惡疾暴斃。臨死前,亦懇求官家念在兄弟之情,饒恕秦王。

於是,秦王降為涪陵縣公,安置房州。

緊接着,昌皇子改名元休,授檢校太保、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韓王。

“太平興國”改元“雍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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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詭案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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